“更何况,主子在那里。咱们不听从他的命令,贸然过去,很有可能先一步被主子清理门户。”
黑羽不禁更沉默了。
主子若要杀人,可不管是不是他的心腹下属,想杀便杀了。
主子的生身父亲,如今便被他圈禁在别院的密室,砍去四肢,挖去眼睛与舌头,被装进浸满药液的瓮中。
那药液里,还有密密麻麻的蛊虫,顺着身体的伤口,钻进人的身体里,时间一久,因为体内蛊虫过多,连眼白和眼瞳都能凸显出蛊虫鼓起的痕迹,隐约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响。
回想
起那样折磨人的恐怖场景,一心专注练剑的黑羽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怎么办?”他扣紧了怀里的剑,缓了缓道,“主子显然毫无胜算。”
就连没有与女子过多接触的黑羽,都能看出来,主子与骆衡之的差距有多大。
红影长长喟叹一声:“人待在主子的别院都没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咱们还是少与主子联络,等主子情伤结束之后再说。”
至于主子发脾气的时候是谁遭殃?
反正不是他们。
主打一个死贫道不死道友。
*
在骆衡之与闻洲轮流守夜下,众人度过了极其宁静的一夜。
晨曦微露,鸟雀清脆啼鸣时,抱着茯苓入睡的小狐狸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二人身上披着骆衡之与闻洲的外衫,带着一点不明显的血腥气。
小狐狸也没有计较衣服上的少许脏污,她稍显困倦地眯了眯眼,眼瞳轻扫过周围,只发现了睡在她对面的萧昀。
萧昀半身的血衣,靠在那里还没醒。他脸色苍白,往日里的鲜红嘴唇失了色,眉头紧紧皱着,好似在睡梦中都难得安稳。
恰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踩着细碎枝叶的窸窣声音。苏阮扭头去看,朦胧的日光下,青年身形颀长,逆光而来。
离得近了,苏阮才看清闻洲那张过分俊秀的脸,以及他手里提着的罐子与一兜野果。
“醒了?”青年的声音很轻。
“这里有水,可以喝也可以洗。”他顿了顿,“如果苏姑娘觉得不够,水源离这里不远,我可以替姑娘引路。”
苏阮睇了眼他手里的小陶罐,点了点头道:“麻烦了。”
很快,她便从覆着的两件外衫里,小心翼翼地钻出来。
弯腰起身的女子,与前方引路的青年,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当两人远去后,萧昀倏然睁开眼,充斥着红血丝的眼里一片清明,他拿起地上的陶罐喝了点水,又挑了个野果吃了。
经由这一夜的秋露滋润,凉意都快渗进骨子里,后肩的伤口开始后知后觉地疼起来,连带着体内的嗜血蛊也开始躁动。
萧昀微阖着眼,只觉得越发得疼。
另一边,闻洲带着苏阮来到一条不算宽阔的河边。她走上前,俯下身,掬起一捧清澈的水,便往自己的脸上泼去。
清晨的河水格外的凉,苏阮简单洗漱之后,便散开乱掉的发,手指捋过如绸缎般柔滑的黑亮发丝,随意梳理,披散在身后。
闻洲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守着她。
等苏阮转身往回走,两人渐渐地并肩而行,他自然而然地提起道:“苏姑娘,我代二弟替你说声对不起。”
“他以前隐居师门,出世的时日并不久,所以不通人情,礼数也不甚周到,昨日还贸然说出那样的话,冒犯了姑娘,实是他的不对。我代他与姑娘道歉。”
“可我倒觉得很好。”苏阮笑着说,“骆少侠待人真诚,心思纯澈,好似一张白纸,无需猜忌。既是他的真心话,那便很好。”
身侧的青年顿了顿,如善如流道:“苏姑娘说得是。只不过我二弟涉世未深,向来莽撞,还请苏姑娘日后多多担待。”
苏阮摇头,随意地笑了笑:“倒也无需担待,骆少侠很好。”
“二弟作为友人确实很好,性子真诚,为人仗义,能够豁出去性命。”闻洲毫不吝啬地夸赞,“作为亲人也很好,除了……”
他适时地停顿,半晌没有说话,小狐狸不禁偏头看过去。
接触到女子的视线,闻洲轻咳了一声:“就是想到二弟先前与一位江湖女子的事情。曾有一名女子被我二弟所救,一路跟随我二弟,痴心不改。我二弟便与她说,‘魔教不除,无以为家’,这才劝走了那位姑娘。”
“二弟与三弟一样,心忧江湖安宁,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大抵也要让她等上许多年吧。”
说罢,青年还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狐狸点点头。
她披散着湿发,在朦胧的日光下,一路向前。
看不出她表情变化的闻洲,心里尚且还有些忐忑,两人一路回到了原来休息的地方。
萧昀和茯苓还在睡着,寻找食物的骆衡之尚未回来,闻洲让苏阮暂时先吃点野果,便也去附近转悠着寻食物。
青年离开不久,萧昀幽幽转醒。
他缓缓起身,步伐有些凌乱,跌跌撞撞地往苏阮这边走。
头顶被覆盖一片阴影,紧接着,少年跌落下来,他几乎是靠在苏阮身上,额前碎发被捋了上去,露出几道浅浅的伤痕以及委屈的表情:“好疼。”
“你都忘记给我扎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