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前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了下来。
“死了没。”
“都失禁了,应该是死了。”
“胡秉笔说了,埋的时候要把头砍下来,绝不能人再还阳。”
“砍头?不至于吧,这……我看是死透了的啊。”
“哪那么多话,我们照做就是。”
“……”
最先出声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犹豫,“欸,你说老祖宗为什么非要李鱼的命啊,他刚才那句话……什么遗诏……你听到没?”
“他那吓疯了的胡话,你还当真的听,赶紧闭嘴吧,要再提我们都得死。走,趁着没人,把尸体拖走。”
“行勒,用白布裹了,你抬前面,我把他的腿捞着。”
杨婉躺在雪地里听着这一段对话,口腔泛出了一阵血腥气。
她忽然想起,在内学堂中,她也曾听到外面杖毙宫人。
那时的她当着邓瑛的面呕吐,并不是因为她对“死”这件是事情有多深刻的认知,相反,隐秘的现代处刑,把“死亡”遮掩得滴水不漏,她之所以呕吐,是因为她接受不了,一堆她从来见过的死肉,对她所散发出来的腥膻。
而如今,李鱼尸体就在外面,隔她不过几十步,但她却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死了的人不是一堆腥臭的肉,不是一个单薄的名字。
而是终结了的情和谊,他们死在王朝的中心或者边缘,再也无法向亲朋,喊不出一个“冤”字。
杨婉闭上眼睛,将眼泪忍回。
宫墙下的雪地里,李鱼的眼睛却仍然睁着。
面色乌青,唇色惨白。
好在连日大雪累得极厚,轻而易举地遮挡住了他下身的污秽。一张白布朝天抖开,几下便缠住了他尚未长全的身子。两个内侍各抓一头,就这么把他从大明朝的天幕下,抹杀干净了。
“云轻。”
杨婉低头唤了宋云轻一声。
宋云轻没有出声。
杨婉咬着忍痛站起身,将浑身瘫软的宋云轻架到自己肩上。
“尚仪局不能回了,我带你走。”
——
承乾宫的偏殿内,合玉烧了四盆炭火,又将自己的被褥抱来,紧紧裹住宋云轻的身子。杨婉的手拧伤了,正用棉布蘸着酒,拿火烫热了来揉。
合玉帮样婉移灯,回头见宋云轻仍然浑身发抖,嘴唇发乌。不禁忧道:“怎么暖不起来。”
杨婉侧头看向宋云轻,叹道:“她不是冷。”
“不是冷是什么,抖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