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鹏四下看了看,自己也有些尴尬,将手揣回了袖中,脖子也缩得更厉害了些。
杨伦拍了拍肩上的雪,抬头看向司礼监的堂门,门上出来一个随堂太监,朝诸臣行礼,“各位大人请,几位祖宗已经坐定。”
杨伦撩袍跨进堂内,其余众人也忙跟上。
司礼监的内堂暖如阳春,何怡贤用一只银锤敲开一块老钻茶,用帕子碾开,递给胡襄,“去泡了来。”
说完才起身与众臣见礼,“遗诏已请在香案上,请诸位大人奉诏吧。”
贞宁帝的遗诏通共只有百余字,算得十分简短,全文前半段安排身后事,文辞中显示的事哀民之艰,丧仪从简。后半段才书定立皇次子朱易珏为嗣皇帝,继位大统。
礼部尚书诵念完毕,阁臣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
何怡贤咳了一声,扬声道:“请诸位大人奉诏。”
白玉阳道:“此遗诏为陛下病中所写,写时为垂询内阁,遗诏措辞我等还要斟酌,暂缓昭行。”
何怡贤看向杨伦道:“这是内阁的意思,还是首辅大人的意思。”
杨伦应道:“这不是谁的意思,是颁诏的章程。”
何怡贤点了点头,“既是章程,我司礼监便没有异议。不过,内廷的大礼怎么行,大行皇帝大殓在即,遗诏不颁,何人领祭?”
杨伦道:“大殓之间,内阁会将议定后的遗诏再呈皇后。”
何怡贤轻轻敲着手中的茶锤,“既如此,我就将内阁意思回明皇后。”
此话说完,茶也上来了。
众臣却没有一个有心思喝这司礼监的茶。
杨伦与白玉阳一道走出司礼监,白玉阳道:“我听你的意思,没有立时行封驳,但这不是长久之际。”
杨伦转身道:“我明白,但是先缓遗诏昭行,才不至于走死此局。”
白玉阳道:“七日之后,大殓时如何?”
杨伦道:“趁这几日,内阁从新草拟新诏,代先帝行笔,立皇长子为嗣君。”
白玉阳一怔,“此举何意。”
齐淮阳在杨伦身后道:“你这是要逼皇后认我们内阁的这一道遗诏,而弃司礼监取呈的这一道?谈何容易啊,除非我们能证实这道遗诏不是陛下手书。”
杨伦道:“我们证实不了,陛下弥留之际,只有司礼监的人在侧。”
齐淮阳道:“那我们胜算几层。”
杨伦道:“你们还有别的可行之法吗?”
白齐二人皆没有说话。
杨伦呼出一口气,“既没有,就行此法。不过一旦起笔,内阁必要齐这一份心,否则一层胜算都没有。”
齐淮阳叹了一声,转身朝养心殿的方向望去,轻道:“陛下不信臣,不信子,唯信奴婢,这些过错遗诏里都不能写,能写的,剩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