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杨婉……杨婉!”
蒋贤妃的声音凄厉而尖锐。
杨婉没有再理她,但那声音却一路追向了她。
从贞宁十二年一路过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唤杨婉的名字。
杨婉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名字很普通,甚至有点弱,大多数人听一遍都很难记住,但她这个人吧,在现代社会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到她父母,甚至他哥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身上。其他的人一提起她,便总会把诸如‘不谈恋爱的秃头女博士’之类的犀利标签贴她一身。的
相反,在贞宁年间,她是一个不堪记载的人。
她一直在旁观,什么都没有做过,自然也不会有人撕心裂肺地唤她的名字,把她这个人,和其他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所以此时,蒋氏凄惨地唤出“杨婉”这两个字,求她饶恕,救命时,杨婉内心忽然抑制不住地震颤起来。
手握历史,会不会反噬她还没有那个物理学的学术背景,够她去思考。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历史中的人,她的命运,跟她关联起来的时候,也将她这个偶然飘落的尘埃,狠狠地压死在了大明贞宁年,然而她好像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其实身为一个研究者,不论文笔如何,对史料的掌握程度如何,所持有的历史观如何,所采用方法论如何,都不会真正地改变历史。
不管对一个历史人物的评价是对是错,对一段历史事件的复原是否精准,他们都只是一群没有杀伐力的后人,他们虽然对无数亡人的“身后名”负责,却永远不必对历史上真正的“生死”负责。
杨婉如今已经背离这一个她习惯多年的身份。
这也意味着,她与大明朝表面的割裂彻底结束,她永远,永远,永远不能回家了。
可是,这并不是说她从此可以不矛盾,得以心安理得地在贞宁年间生活下去。
事实上,比起那几十道鞭刑的切肤之痛,此时她心头的割裂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什么也不想表达,只想和邓瑛平和地说一会儿话。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找邓瑛。
地屏的阴影下,邓瑛平静地在与赵琪说话。
蒋贤妃已经被等在殿外的延禧宫宫人扶回去了。
赵琪在灯下问邓瑛,把庞凌关在什么地方。
“锁到东偏殿的耳房吧。”
邓瑛说着看向杨婉,“我让赵琪留下。”
“你呢。”
这两个字杨婉几乎没有过脑。
“我回值房,身上太脏了,我想去护城河舀些水冲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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