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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雷霆之怒(1 / 2)

烛光下,叶夫人双眸之中流转着心疼与悲悯。

叶京华看着她,面上神情丝毫未变,良久之后睫毛微动,一言不发地敛下眼。烛光自他眉上撒下,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竟显出几分阴鸷来。叶夫人看着这个自小自己最疼的小儿子,怎能不心疼。

她柳眉微蹙,站起来走到叶京华身边,见他用手撑着额角,关切道:“可是头风犯了?娘叫人请大夫来。”

说罢便要去叫下人,被叶京华拦了下来:“不必。”

叶夫人回过头,担忧又心疼地伸手抚上叶京华的肩,似多年前照顾小儿L般拍了拍儿L子的背:“你宴上喝了那么许多酒,解酒汤也不喝,可不就头疼?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益。听娘的话,喝点儿L安神的汤药,好好睡一觉,起来便什么都好了。”

叶京华沉默着,对叶夫人的关心没什么回应,良久之后道:“母亲先回府吧,我再坐一会儿L。“

他这看着哪里肯休息,倒像是要一气坐到天明的架势。叶夫人眉头紧蹙,劝道:“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得下?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千万别为这个伤了身子啊。”

她顿了顿,见叶京华不答,朱唇微抿,放缓了声音道:

“这情意上面的事,不仅要有情,还得有缘分二字。你与他这一番阴差阳错……实在也怪不到谁头上去,可见是冥冥自有天意,有缘无分。”

闻言,叶京华的放在桌案上的手一动,缓缓收紧了起来。

叶夫人未注意他的动作,眸光闪烁,缓声劝道:“他现虽是三甲,却也与你是同榜进士,如今陛下派了官职,也是有正经官身的人了。你若真心为他好,不若就此机会与他以君子之礼相交,那青州确实是远了些,待你父亲将事情打探清楚,若是误会,再调他回来便是了,到时候你们做一对知心友人,在朝中多少也有个说话的人。”

叶夫人说道这里,话头一顿,略带些小心瞥了眼叶京华的神色,将声音放低了些:

“你……你与他,既已成了这样,国公爷那边娘不若去回了?他们家的嫡孙女儿L翻过年正好十六——”

她话音还未落,忽然’啪嚓’一声巨响。

桌案上的青柚彩瓷茶碗掀翻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叶夫人脸上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才猛地顿住,一双美目惊疑不定地看着右手抬起、顿在空中的叶京华。要知道她这个小儿L子自生下来就比他人缺一窍,几乎从不动怒,更别说做出这种摔杯子摔碗的事情!

叶夫人站在一旁,面色惶惶,态度一下子软了:“不说了、娘不说了,卿儿L,你别生气——”

叶京华的手顿在半空中,神色有些空白,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自己也说不清楚刚才是抬手不小心带倒茶碗,或是旁的什么。

良久之后,他俯身用手撑住额角,叹息一声,眉头见浮现一道

深痕。

“玥琴,你带上人,送母亲回府。”

在外面侍候的玥琴这时才敢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瓷片时,神情不禁一变,露出几分惊惧来——实在是没人见过二少爷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快步走到呆立着的叶夫人身旁,搀着她软声安抚,同时一票丫鬟自门后涌入,轻手轻脚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叶夫人走到门口,仍是放不下心,回头望去,便见叶京华一人独坐孤灯之下,身影说不出的寂寥。

叶夫人见状朱唇颤抖,一滴泪即刻掉了下来,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用手帕按住眼角,随玥琴走出门去。

屋中终是只剩下了叶京华一人,红烛燃尽一半,高大却略佝偻的剪影映在窗纸上,不知让多少人暗暗心惊。

·

隔日清晨,宿在金銮殿上的元治帝早早起了,正在听夏内监的回话。

他大马金刀坐于床边,双手撑在膝上,金黄盘龙扣寝衣半开着,一双虎目圆瞪,越听夏内监的回话神情便越阴沉。

直到夏内监说到要紧出,元治帝浓眉一颤,撩起眼皮看他:

“竟连茶碗都摔了?”

夏内监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是……是。”

元治帝下颌绷紧,额角青筋抽动,接着霍然站起,一双虎目怒火中烧:“他还真是反了不成?!朕点他的状元、他还不乐意上了?发这么大火什么意思!”

天子一怒,殿中所有宫女太监立即下跪扶到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元治帝烦躁地在原地踱步两圈,猛地回过头,指着夏内监道:“你去把叶仲伦给朕叫进来!朕倒要问问他养的是什么好儿L子!”

见皇帝动了真火,夏内监赶忙膝行上去,跪在他磕头道:“陛下!还请陛下熄怒——叶二公子或不是为了这事儿L呢?昨日叶府闹得人仰马翻,到了大半夜还未歇下,老奴瞧着倒是像有什么旁的事,不若让老奴再去好好探查一番。若叶二公子真是如此不识好歹,待查清楚了再将他叫进宫训斥也不迟啊。”

元治帝闻言,上头的怒气微微冷却了些。叶京华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确实不似如此愚蠢之人。

半刻后,元治帝眸光一转,往夏内监背上踹了一脚,道:“还不快去!”

夏内监知道元治帝是转过弯儿L来了,赶快一哧溜爬起来,踉跄着跑出去了。

·

同一时间,叶府。

叶夫人满腹愁肠,一夜未眠,隔日天刚亮起就和叶宴真的夫人姜氏来到叶府上。此时两人坐在主屋中,听着书房中传来的争执声,皆是屏气凝神,面露忧愁。

今日天一亮,有人比她们来得更早。

曹濂立在桌案之后,神情焦急道:“叶二,你定要信我。这件事我父亲确实不知情。是下面有一个作死的主事,他们想找人派去青州已久了,这次为了应付皇命,图便宜就从本榜进士中挑了个好拿捏的,那些个蠢货眼瞎,偏生就挑到了宝珠

头上——”

曹濂一顿解释,说得口干舌燥,却见叶京华坐在桌案后,面如冷玉,一点儿L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他急得满头大汗,心底暗骂那些个不长眼的平日里尖酸躲懒,怎么偏生这时候勤快了起来?还偏生要跳到太岁头上动土——

如今朝廷风云诡谲,曹家与叶家本已呈水火之势,往前数几年两家之所以没撕破脸,其中至少五成靠的是有叶京华在其中周旋。如今吏部的人做出这种事,若是让叶京华与他离了心、那才真是全完了!

曹濂一咬牙,绕到桌子那头,对叶京华恳切道:“你若是不信,不若我去将那个主事提来,你亲自问他?”他顿了顿,又道:“你千万放心,这人我们曹家定然会严加处置。你若是不解气,等我爹上折子革了他的官儿L,我将提来与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好?”

曹濂这一番话已算是把态度低到了尘埃里。按道理说来,那吏部主事虽有怠政之嫌,但到底是奉了皇命,若真细究起来这事儿L虽是明晃晃地看人下菜碟,被点名之人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曹家老爷作为吏部尚书要想处置他,碍着那道皇命,尚且要废些力气。更不用说要想办法革了他的职位还要交与叶家处置,这其中的弯绕与堵人口舌很是需要一番琐碎功夫。能说出这样一番保证,已能证明曹家在此时上恐怕是真不知情。

然而叶京华却极其沉默,他毅是一夜未眠,甚至衣服都没换。此时他眼下带着些青黑,玉面修容失了平日里的飘然俊逸,侧脸的线条分外冷硬。

曹濂见劝不动,也失了耐心,恼怒道:“叶二,你是舌头被人割了不成?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才肯消气?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他说这话,跪是自然不可能跪呢,只是为了激叶京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