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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1 / 2)

雨下得大了。

不只是沾湿衣袍那点儿程度。

张行简在雨中诉衷情,又进进出出反复找人,似不能死心。

他对着空院子说话,不知道她在不在,能不能听到。他那点儿内力不足以发现院中有没有另一个人,那雨声嘈杂,也让他听不到太多声音。

张行简十分无力。

可是除了对着空院子说话,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沈青梧若是赌气离开,会去哪里呢?他怎么找她呢?她是一时生气不愿理他,还是一直生气不愿理他?或是她觉得二人之间的差距大得让她难以忍受,她思考之后,觉得“试一试”到此为止?

张行简怔忡呆立。

雨水淋湿他的袍袖,锦衣沾水,极为沉重地贴着身,拖着他的每一步。雨水弄湿他的睫毛,他眼睛也乌粼粼地下一场雨,那惶然、失落、茫然、凄楚同时到来,将他打得心神如团乱麻,理不清楚。

张行简低下头。

他像是对自己说话一样:“梧桐,你别乱跑,我去找你。”

凡事何必极端。

可沈青梧就要极端。

不是他让路,就是她让路……为什么不能商量着,中和一些呢?

张行简转过身,定定心神,打算出院子,想法子去找人。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天上响彻的闷雷声。

闷雷声如轰在他的心神上。

闷雷带给他闷痛的同时,让他不禁抬头,隔着雨天,有点恍惚地看着天幕——

沈青梧那个誓言……

那总也过不去的落雷一关,至今让他全身痛。

他糊里糊涂地跟着相信,也许上天真的要背信弃义者付出代价。他迷瞪地去相信时,雷声带来的影响便消不去;他一直被雷声所困时,便越觉得誓言可能真的在应验……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有时候……好像没办法。

张行简面如鬼白。

他恍恍惚惚地在落雷声中向院外挪动时,前方一道影子突兀出现,背着包袱,周身潮湿,站在院门口的紫藤架前,雷光将她面容映得一清二楚。

张行简目不转睛。

站在那里的是沈青梧,是他遍寻不到的沈青梧。

起初以为是错觉,待等了一息,那道影子还在用沉静疏淡的眼神盯着他,张行简便知这不是幻觉了。

他喃喃:“梧桐……”

声音带点儿哑。

是那类掩饰哭腔的那种。

雨这么大,他眼睛这么湿,是看不出他有没有哭的。

沈青梧本生着气,本不想理他,本来觉得他哭得有意思,她的坏心肠在他茫然时慢慢平静。雷声响起时,沈青梧就从树上跳下来了。

她站在角落里站了好一会儿,一直打量着那失魂落魄的人。

可惜那人自怨自艾,没看到她。

如今四目相对。

沈青梧说不出自己担心他被雷声弄得太痛,想看看他。

她说:“我怕雷劈到树,劈到我,所以下来了。”

张行简目光幽静,又如水润漆黑的玉石一样。清泠泠的,不言不语,只看着她。

沈青梧向他走过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行简依然不语。

--

沈青梧站到了他面前。

那雷声还在一道道地响着,响得沈青梧都心烦意乱。她看张行简的脸色,青筋在额上颤抖,身子绷得僵硬,脸也绷着。

他必然忍受着强烈痛意。

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而他这样脆弱的美,实在好看。

沈青梧心想:为什么不表现出来?按照他以往的风格,不正应该拿此要挟她,要她陪着他,要她负责吗?

她弄不清楚张行简。

他之前还在和她置气,逼着她道歉,现在却什么都不在乎了。

沈青梧既不好提旧事,也不好说自己听他哭了半天,更不好在此时沉迷美色。

她对张行简说:“你回你的院子,回屋里去吧。你把门窗都关上,盖上被褥睡一觉,雷劈不到你的。那是小孩子才相信的鬼话,你没必要相信。”

张行简盯着她,慢慢开口:“你呢?”

沈青梧说:“我……我出一趟门。”

张行简:“做什么?不打算回来了吗?”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

她坐在树上时,就在思考该怎么说这件事。张行简在跟她生气,她找他说话,他也不一定理她。她确实想过不留痕迹地走,但她就是觉得那样似乎不太对。

为难的沈青梧坐在树上,发呆了一会儿……

发呆着,发呆着,等到了张行简的发疯。

沈青梧盯着张行简的眼睛,直言不讳:“报复欺负我的人。”

张行简:“那你走什么?在这里不能报复?”

沈青梧:“不能。”

张行简:“哪里不能?我是你的障碍吗?”

沈青梧:“你是你老师的学生,你这一趟出行,抱着合作的目的,你当然不能和你老师闹翻。你……”

张行简:“所以你在怪我?”

沈青梧:“我没有怪你,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姜家人让我不痛快,那个姜茹娘自己作怪,故意推到我身上,你因为你老师的原因,不好发作,我十分理解。

“但是我不一样。你老师和帝姬没什么交情,和我更没什么交情。他讨厌我,也是我的事。跟你在一起的沈青梧不好报复,但是单打独斗的沈青梧可以。

“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给帝姬找麻烦。我自己来——姜家要结仇,结的也是我沈青梧。”

她语气平淡,却确实在劝张行简:“所以你离我远一点儿。”

她甚至还为他出主意:“我走后,你就说你和我为此事闹翻,我不服管教,独自离开。你

和你老师的关系能借此修复,我也能去做我的坏人。你我两不相干。”

张行简:“两不相干?”

他沉默一会儿。

他问:“那你何时回来?”

沈青梧很淡漠:“你下一个地方要去哪里?告我个地名,我到时候去找你。”

张行简平静:“我还没想好。”

沈青梧:“那你想好了,在墙角做个标记,我有空了去看。”

她潇洒地说完,交代完自己的意思,一身轻松。

她转身便走。

张行简湿漉漉的袖子贴了过来。

她料到他会这样,便用手肘去撞,要推开他。然而雷声在这时响了一声,张行简拉着她手腕的手指极细微地抖了一下。她推撞在他胸膛上的手肘力道不轻,他也硬生生吃下了这种痛。

沈青梧心软一瞬。

心软的她,便被张行简从后抱住了。

他湿润的呼吸拂在她耳边:“不许走。”

沈青梧拧眉:我已说得这么清楚,又不是要抛家弃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耐烦,也不说话,却是张行简抱着她的腰,让她转个身,重新面对他。

郎君小卷帘一样浓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暗含郁色。

张行简:“你抬头看。”

沈青梧抬起头。

下一刻,仰起脸向他后方斜上角认真看去的沈青梧,唇上一湿一软,被贴上了柔软的气息。

沈青梧蓦地眼眸一颤,看向张行简。

他几乎不主动吻她。

他只在床笫间偶有热情时会忍不住亲一亲。他是那类将情与欲控制得极好、安排得极妥帖的人,他再说自己为欲所困,实际上,他不被其左右。

两人之间。

控制不住情绪的人,一直是沈青梧。冷静温和的人,一直是张行简。

发疯的是她,收拾战场的是他。

自然,他是小仙男嘛,她是想拉他入泥沼的坏土匪嘛。

他此时在做什么?

沈青梧喃喃问出口:“你让我看什么?”

他眼睛极轻地弯了一下。

有点儿笑,笑意却不多,更多的是忧郁、失落、迷惘。

他轻声:“……看月亮掉下来。”

他扣住她下巴,俯脸来亲她。

沈青梧侧过脸躲开。

张行简从未这般强硬过,依然扣着她下巴,要掰回她下巴,继续吻她。

沈青梧向后退,他向前迫。

沈青梧抬起空着的没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一掌推在他肩头。她力道不算重,可也不轻,张行简依然没有躲避。

哼也没哼一声。

电闪雷鸣,肩头之痛,周身浸在雨中,冷汗被雨盖住。

张行简扣着她在怀,推着她向后,无论她如何抗拒,他也要亲到她。

唇上被咬出的血亦不放在眼中。

百般

痛意,带给他另一种沉溺深渊之下骤得呼吸的刺激爽意。

“咚——”

沈青梧被推到了半边落灰的墙上,头磕在枝叶藤条上,唇齿间尽是张行简的气息。

雨丝落在二人的眼睛、鼻端。

沈青梧两只手都被扣住,被按在墙上,挣扎反抗打斗之下,她背在后背的包袱“噗”一声落了地,没有人在意。

两道影子贴着墙。

喘息声、雨注声,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混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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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大怒。

竟敢强迫她!

沈青梧又稀奇。

竟敢强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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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被他扣着的手背沾到墙上的白灰,她慢慢握拳。

她就要挣开他的桎梏时,冷不丁,目光飘挪下,落到他颈上。

他偏着脸来亲她。

修长的、青筋微跳的长颈沾着发丝,在雨水下洁白无比。发丝沾着颈,濛濛间,像弥漫山雾的雪水一般,动人万分。

沈青梧发怔。

落雷声阵阵,唇齿间肆意,她的心,却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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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喘息着,混沌着。

他感觉到沈青梧的抗拒。

他觉得她不要他。

可他坚持要亲她——

她不是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体吗?他的人留不住她,身体也不行吗?

渐渐的,果真,他感觉到了怀中女子态度的松动,沈青梧不再试图反抗了。

她气息不再平静,与他一起乱在了一处,像砰砰的心跳。

张行简知道,她有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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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自然有感觉。

任谁被这样贴着身强迫亲吻,都会有感觉。何况,这人拥有世间最柔软最好亲的唇。

只是和他亲吻,便十分有感觉。

沈青梧大部分时候,忠实于自己的身体。

于是,在张行简稀奇凌乱急促地后退、换一口气时,靠在墙上的沈青梧沉静地望着他。

他目光落过来。

沈青梧不语。

一道电光劈过。

沈青梧仰颈。

情人之间的暗示,只需一个动作。

绿叶鲜妍欲滴,张行简的吻,再次落到了沈青梧唇间,与她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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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唇间轻喘,一边亲,一边喃喃低语:

“不许走。”

沈青梧闷哼。

她专心享受他的亲昵。

张行简低语:“不许抛弃我。”

沈青梧忍不住反驳:“没有抛弃你。我说的很清楚了,我是要做自己的事。”

张行简眼睫沾水:“我知道你不高兴,我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