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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2 / 2)

他怀疑过。

他甚至现在还在怀疑。

但是……

张行简轻声:“我与她之间,那些都不重要。”

张行简:“殿下与其试图让我怀疑沈青梧,不如先试问自己,你怀疑不怀疑沈青梧——上千军马前往东京,如今只有她一人归来。她被我策反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李令歌微笑:“间离我和沈将军吗?我不信你的话。阿无是顶天立地的好娘子,不会背叛我。”

因她这句话,张行简回头,对她行一礼,从容笑一笑。

他已走到门口,他听到李令歌再问:“李明书到底有没有死?”

张行简戏谑:“你猜。”

张行简手去掀帘,他听到李令歌在冷漠之后、疲惫而颤抖的问题:“你真的喜欢沈青梧?你们张家的男人,真的有心?你说的张家那个故事,是真的?容哥他……你没有杀他,是么?”

张行简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对付政敌,需要策略。

他在此后再面对李令歌,都将她当做政敌来对待。政敌之间,没有那种无用

的怜悯之心。

只是帘子落下,李令歌苍白的面容消失,张行简心中也浮起一丝怅然。

他走这一步,是否对呢?

他想保护天下百姓,他不想战乱大起……他在做正确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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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出军营,便撞上急匆匆赶来的沈青梧。

沈青梧已换上军中铠甲,硬邦邦地撞来,将张行简撞得后退一步。他自然没发觉在这番动静之下,沈青梧无声无息地将借走的玉佩,重新还给了他,稳稳地系回他腰下。

甚至张行简后退那一步,他手腕都被沈青梧稳稳地握住,没有退得更多。

经历军帐中那场没有硝烟的斗争,张行简有些疲累,他迷惘地抬起脸。

沈青梧心想:漂亮又秀美的郎君,睫毛这么长,眼神这么无辜,真是可爱。

跟着沈青梧的军人啪啪鼓掌:“将军武功真好!一下子就拉住张郎君了……张郎君,我们将军救了你,没让你摔倒,你还不道谢?”

张行简:“……”

李令歌知道他和沈青梧的关系,李令歌聪明的话,还想用沈青梧的话,就不会在军中肆意宣扬。所以这军营中,张行简和沈青梧始终保持一种没有感情的关系,会对沈青梧的处境更好些。

张行简便行礼,温和:“多谢将军相救。”

沈青梧眼睛轻轻亮了一下。

但她躲开张行简的凝视,向军帐中通报。

李令歌的声音从内传来,沈青梧与张行简擦肩,进军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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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回来,本就应向李令歌复命。

只是李令歌急着和张行简谈判,沈青梧急着学习雕刻玉佩,才将召见推迟。

李令歌和张行简谈过后,已经累及。沈青梧换上铠甲来见她,她随意问了几句杨肃的情况,东京的情况,便示意沈青梧可以退下。

但是在沈青梧退出前,李令歌斟酌着:“阿无,你觉得李明书,到底有没有死?”

沈青梧很肯定:“没有神医救命,他必死无疑。”

李令歌:“可如果有神医呢?”

沈青梧:“……我和杨肃已经尽力了,如果他这都能活,莫非是天意?”

李令歌笑容冰冷下去。

李令歌轻声:“凭什么天意在他。”

沈青梧向来寡言,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李令歌分明有心事,李令歌整日思考的事,也是沈青梧不在乎的事。沈青梧向她告退,李令歌低着头,一径没回应。

沈青梧出帐子,叹口气。

战乱早日结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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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有自己的烦恼。

无论李令歌和张行简如何谈判,她的难题也解决不了——

此时此刻,沈青梧坐在校场旁的栏杆上,看将士们在校场中训练,卷起阵阵烟尘。

她手中转着一块玉佩,翻来覆去。

一个中暑的小兵被从校场中

搀扶下来,正好喘着气坐在沈青梧身旁。

这位小兵不敢和这个据传性格十分古怪的女将军搭话,谁料这位沉默寡言的女将军主动和他搭话:“看这玉佩。”

坐在栏杆上的沈青梧踹了他一脚,小兵茫然抬头,接收了一块被抛来的玉佩。

小兵手忙脚乱接住玉佩,见这是一方材质上好的碧绿玉佩,玉佩上甚至雕刻着什么——

他惊喜:“将军送我的?这、这刻的什么?”

沈青梧不动声色:“你觉得它刻的是什么?”

小兵将玉佩对着日光,努力猜测:“一、一群蚂蚁?天狗吃月?不,也不对啊……莫非刻的是一群士兵在玩蹴鞠?将军真是、真是好雅兴啊。”

随着小兵的胡诌,沈青梧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她想起那手艺人跟她说:“娘子啊,想在玉佩上刻东西,除了力量足够,你是不是得画工了得?你这扭扭曲曲的痕迹……根本不适合刻玉佩。不如你先去学画?”

可沈青梧学画学了很多年了。

并无天赋。

亦无进步。

她照着张行简那块玉佩想复刻一份,分明十分努力,花了一上午时间,结果也不过是又毁了一块玉。

坐在栏杆上的沈青梧仰头,眯眸看着天上的太阳,心烦无比:材质多好的玉啊,她又花了一笔冤枉钱。

她更穷了。

如何向张行简交公粮?

不……还不到交公粮的地步,如何应付他的玉佩质问,就已经是一桩难题了。

沈青梧本不爱和陌生人说话,但她此时实在太难了,她吞吞吐吐地和小兵询问:

“我有一朋友,认识了一个小心眼的、小心眼的……”

小兵福至心灵:“小情儿?”

沈青梧松口气,点头:“不错,就是小情儿。有次吵架,我朋友弄坏了两人的定情信物。我朋友万万没想到会和那小情儿重新和好……”

小兵颇为理解:“女人痴缠起来,大男人确实应付不了。那小情儿若哭哭啼啼又惯会撒娇堵人,将军朋友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沈青梧有了精神:“对吧!你也觉得十分正常是吧!”

但是,小兵说什么女人痴缠……

算了,不重要。

沈青梧:“那小情儿要我朋友把定情信物拿出来,我朋友拿不出来,怎么办?”

小兵:“呃,撒个谎骗过去?给小情儿买个更好的礼物,糊弄过去,让小情儿忘掉?”

沈青梧:“可那小情儿记性特别好,不是一般的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全都记得,他只是平时不吭气,可就没什么事是他忘掉的……”

小兵开始同情了。

小兵说:“那、那将军那位朋友,不如认错。”

沈青梧松口气。

沈青梧:“我那朋友也是这么想的。”

她有了思路,正打算就这么做时,把玩着玉佩的小兵突然

说:“但是将军,认错也得讲究时机。”

沈青梧:“怎么说?”

小兵:“人家小情儿若是正伤心正生气时,你那朋友去认错,岂不是把人家直接气死了?”

沈青梧:“唔,不错不错。”

小兵:“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小兵一脸暧、昧地对沈青梧眨眨眼,希望沈青梧洞察他的暗示。

沈青梧洞察了。

沈青梧若有所思:“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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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沙狂卷,吹得一行人睁不开眼。

为首的张行简,甚至咳嗽两声。

但他侧过脸,发丝拂过面颊时,他依然看到沈青梧坐在校场边,和一个小兵聊得热火朝天。

半刻钟了。

竟然一直在聊。

可沈青梧不是不爱说话吗?

张行简低下眼,他一时觉得自己的计较很不尊重她,她日日在军营,身边自然全是男子;可他一时又觉得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滔滔不绝,分明是心思有异的倾向。

张行简挣扎许久,还是与那陪着他在军营中散步的将军说,想去校场看一看。

那将军受帝姬的命,来日夜监视张行简。张行简说要去校场,他当然奉陪。

而到了校场的张行简,衣袍飞扬,斯人如玉。他与这里全然不同的气质,让许多将士在训练之余,悄悄看他,窃窃私语——

“这便是那位张相,这么年轻。

“这就是大家贵族郎君啊,长得真好看。我要是像他那样出身,有一堆人伺候,保准比他更好看。

“他一看就文弱非常,来这里干什么?”

张行简偏过脸,悄悄望一眼距离已经不是很远的沈青梧。

沈青梧察觉张行简的到来,但她正因玉佩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她低头,继续和小兵聊得认真。

张行简低下脸,眉头轻蹙。

身边监视的将军正自豪地为他介绍:“郎君,我们这里的兵,日日都要训练。你看这弩,这箭,我们都花了很多好材料订做……和外面的花花样子不一样。”

张行简点头:“确实。”

将军:“郎君可以感受一下。”

张行简心不在焉地抓过一只箭,搭在弓上,试了试。

他听到将士们窃窃讨论:“他还拿起弓了,他会玩吗?别是压根射不中吧。”

“东京来的精致郎君嘛,花花架子,多正常。”

张行简不被他人的瞧不起而影响,这本就不是他的战场。但他心中忽然一动,想沈青梧日日和这些男子在一起厮混,会不会与这些军人一样,觉得他体弱无力,当不起男儿郎?

沈青梧几次对他都十分不以为意……

她是不是更喜欢孔武有力的威武郎君?

她还一直跟着博容……博容武功就很好。

张行简陷入深思。

张行简改了主意,对将军含笑:“我射几箭试试,可以吧?”

将军示意他随意。

于是,练兵的将士们一个个心思都不在训练上,全都悄悄看这位意态风流的年轻郎君。

张行简发现,沈青梧似乎也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张行简心想:我自然也孔武有力,不比你认识的军中男子差。

这么想着,他射了一箭……

一阵风吹来。

脱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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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气氛尴尬。

张行简脸僵。

他悄悄看一眼不远处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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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栏杆上、长发被风吹扬的沈青梧仰颈,面朝日光,噗嗤笑出声。

和她聊天的小兵紧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将军怎么了?”

沈青梧一本正经:“没事。”

她认真看着小兵,笑了整整两声才止住:“别回头乱看热闹,得照顾某人脆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