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织心不在焉地坐着,并不在意旁人投来的目光。这几天她一直在心虚,那天说漏了嘴讲出个神道设教来,郁清和顿时起了疑心。那句话出自《易经》,一个商户女儿,念个《三字经》差不多,怎么会念到易经呢?沈宜织只好说是有一回偷偷听沈宜秋姐妹的教书先生说了这么一句,就记住了,也不知道郁清和究竟相信了没有。
孟玉楼是在装病,大夫诊过了脉,根本什么病都没有,连胎气都没怎么动,最后只能含糊地说个内虚,需要好生保养之类的套话。这早在郁清和意料之中,自然不会因此进嘉禧居探望。
何况,宫里的事现下正到了要紧的时候。郁清和与太子提了那神道设教的办法,太子果然颇有些不满,郁清和也只好闭了嘴。不过幸而太子还是听从了他一半意见,没有继续跟皇上硬顶,暂时把河道的事搁置起来。只是明面上搁置了,暗地里二人却在考虑万一决堤之后的补救措施,不说是殚精竭虑也差不多了,哪里还顾得上孟玉楼呢。
事情到了这份上,沈宜织是爱莫能助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过仗着多活了一辈子,又比这些人多了上千年的文化历史科学知识,最主要的是,她比这个年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多了很多见识,这才让人觉得有些不凡。可是有些事情也是她根本不懂的,上辈子她就是个医生,诊诊脉开开方子还行,让她去救国救民,她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郁清和吃好睡好,偶尔拟个药膳方子让红绢去做出来,给郁清和补补身子罢了。
奶奶小心些。里头传出瑞草讨好的声音,孟玉楼扶着她的手走了出来。其实胎儿连三个月都不到,根本不出怀,孟玉楼却格外地微仰着身体,使本来还平坦的肚子显得大些,仿佛是要显给所有人看似的。
给奶奶请安。底下坐着的姨娘通房们一起站起来行礼。
孟玉楼连手都懒得摆,径自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一扫就看见了沈宜织。如今连香苹都很自觉地坐到沈宜织下手去了,韩姨娘不来,就是沈宜织在最前头。孟玉楼冷冷地看着,忽然道:韩姨娘病得不轻,小沈姨娘不好再跟她同住了,万一过了病气倒不好。
沈宜红一进侯府就是跟着韩姨娘住的,中途孟玉楼想着用她分沈宜织的宠,还曾经让她搬进过嘉禧居住了几天。只是后来她一直没得郁清和青眼,孟玉楼反而又得了郁清和的眷顾坐稳了正室的位置,就将她又迁回了韩姨娘的院子。这会儿再说让她搬出来,究竟是搬到哪里去?
依我看,你跟沈姨娘一起住卉院吧。横竖你们是姐妹,便是有些不方便也好说些,待韩姨娘好了再搬回来。孟玉楼目光斜到沈宜织脸上,沈姨娘你说呢?
奶奶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沈宜织干脆地回答。孟玉楼把沈宜红放进来,不就是为了给她添堵么?可惜她和郁清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又如何能影响得到呢?
沈宜织越是答应得这么痛快,孟玉楼心里就越是不痛快,冷笑一声道:瞧着最近爷整日呆在衙门里,想来沈姨娘也闲得很。眼瞧着天气要凉了,我还缺一床厚帐子,已经叫人画了花样,只是针线上要预备二老太爷那一房回京的事,暂时挑不出空儿来。沈姨娘针线好,白日里无事就来给我绣帐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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