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别人怎么看,在同安心目中,自己的叔父从来便是无所不能的,纵然当年,生活于耳目监视中,他也能嬉笑怒骂且管恣意,同安记得幼年时憧憬市井之乐,又不敢向祖母及父亲提出恳求,只能向叔父表达想要出宫游玩的心愿,结果叔父二话不说便带着她直闯宫禁,卫士们硬是不敢阻拦。
和亲突厥,也多得叔父奔袭解救。
到后来叔父即位,同安并不惊奇,因为在她心目中,只要是叔父想要做成的事,便不会有一件落空。
就算她想与阮氏并嫡,对于叔父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只不过叔父已经不乐意再成全而已。
所以当同安数日之前,从太后口中听闻叔父已经遇害的消息时,她根本不以为然,她不认为无所不能的叔父真会再劫难逃,她甚至不信皇后能够拘禁叔父,她之所以假意顺从祖母直闯殿堂,并不是出于担忧,而因为她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让叔父知道她并不是一无是处,更加不会因为过去的嫌隙,行为任何妨害之事。
她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就算我已不是叔父心中最最重要者,但我对叔父的敬仰,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同安只是想要尽可能的争取,她畏惧失去的,来自于叔父这个唯一的亲人,似乎日渐减薄的怜爱。
事实上这个愿望虽树立甚早,可同安并无能力策划部署,她就是那种有目的却无计划的人,她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派上这么大的用场,很多时候,她都是顺势而为,譬如她根本没有把握赢获太后信重,当太后撮合她与雷仰棣交近时,她也只是单纯的认为,太后只是想借她笼络更多党徒。
如果终于达成愿望,让同安实在喜出望外,那么这时亲耳听闻她的叔父说出再劫难逃四字,便能够想象震惊恐慌的心情。
她不由膝跪向前,转瞬之间已经泪流满面,她像个孩子般拉着叔父的衣袖,不停地摇头:阿叔到底还是埋怨同安,故意吓唬同安罢?同安知错了,同安向阿叔发誓,日后再也不会任性,同安会向叔母请罪,再也不会挑衅叔母,阿叔莫再吓唬同安,同安当真知错了,同安只有阿叔一个亲人,同安不能失去阿叔。
看着语无伦次的侄女,贺烨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悲凉,他伸出手,也像对待一个孩子般,轻揉同安的发顶:如果同安今日真听信太后指使,助其行为篡逆之事,阿叔确然会埋怨同安,但同安并未这么做,阿叔又怎会责怪呢?但阿叔必须如实告诉,这回情势十分危急,阿叔身中毒箭,拔毒只有三成希望。
是大母吗?凶手是不是大母?!同安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她嚎啕大哭,无比自责:都怪同安无能,无法骗取大母信任,如果同安能早早察知这一凶险,便能相助阿叔幸免劫难,不,她不是我大母,同安这就去质问太后,为阿叔报仇!
当真是涕泪交加便想冲去长安殿,贺烨连忙阻止:阿叔剩余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同安,你要谨记阿叔叮嘱,不要理会这些恩怨,你要相信皇后,她不会再容太后专横,只要你远离长安殿,再不会深受其害,你不仅只有阿叔一个家人,你别忘了,皇后是你叔母,迟儿是你阿弟,你还有长安这个妹妹,他们都是你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