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任十娘呢,皇后明知她也是个搔首弄姿野心勃勃之辈,难道还许她入宫?贺烨咬牙道。
我又怎能阻止?太后毕竟还在长安殿,要想召个晚辈陪随左右闲谈趣话,莫说是我,便是陛下阻拦,也得被弹劾不孝。十一娘一脸无辜:其实不管任十娘有何企图,她也只能出入长安殿,行动大受限制,陛下大可不必为这么一人,与太后斤斤计较。
皇后雄辩滔滔,皇帝越发气闷,就连蓬莱殿多少宫人也颇觉诧异,如少监江怀便与掌事宫女绾芋在次日窃窃私语:陛下昨晚是不是有些气恼呢?看着晚膳时进食确然较平常更多,话却显然少了,这在过去可就是心里郁烦之征兆,但没有迁怒咱们,又不像是在发脾气。
绾芋对于察颜观色显然更加了得:这两月以来,陛下何曾将公务带来蓬莱殿?昨日晚膳后,却遣人往紫宸殿拿来不少公文,忙碌到人定时分,又折腾皇后准备夜食,我看定是气恼着,不过倒也没有震怒,内官不是寻江内监打听过,陛下今日并未向什么人发火,应当只是薄愠,隔夜便消了火。
我怎么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呢?
也难怪内官深觉奇诡,昨日咱们侍奉晚膳时,不是听见陛下与皇后说起谢美人那桩事故?若依情理,谢美人可是陛下之后宫,与皇后天然对立,结果是陛下赞成重惩,皇后却一再为谢美人开脱,这态度,俨然调了个。
江怀细细一想,深以为然:确然如此,怎么成了陛下反而像在争风吃醋一般?
议论到此,两个潜邸时的亲信旧仆都懂得不能再深入剖析了,他们在天子面前固然要比多数仆婢都更有体面,言行有时也不需过于拘谨,然而也深知当今天子行为确然有些乖张,喜怒无常起来的确令人畏惧,要说来其实天子也从不曾因为迁怒打杀无辜,但发起火来又的确可怕,正比如皇后多数时候都是和风细雨,然而众多亲信却从不敢有违指令,就这似乎与生俱来的威严而言,帝后还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绾芋陪着皇后闲话时,又有胆量议论关于谢美人的话题:圣上必是担心谢美人诡诈,会对皇后不利,这才打算防范未然,然而皇后一贯宽厚,与谢美人之间论来又不曾有深仇大恨,虽当然比不上与淑妃、昭仪之间知交之情,总归在潜邸时,十年朝夕共处,谢美人的确又非罪大恶极,皇后故而心怀不忍,奴婢们历来敬重皇后,虽为仆从卑下本份,但发自内心,却是为皇后行事公允仁厚折服。
绾芋是贺湛暗中为十一娘培教的仆婢,乃死士之女,年岁却与艾绿相当,十年前随十一娘往太原时,绾芋当然还不具备死士的能力,但自幼习武,伶俐乖巧也不寻常,那些年在玉管居,十一娘将她与艾绿一般看待,都是娇养着,如今绾芋却取代碧奴、阿禄成为十一娘身边近侍,不过绾芋因为主人的惯纵,性情颇为跳脱,很多时候,尤其与十一娘独处时,甚是口直心快,言谈并不拘谨。
十一娘也愿意与她交心,此时听她说这番话,微微笑道:小绾也承认,若我为那暴厉之事,你便不会心悦诚服,虽不敢违令,却也是畏而不敬,所以呀什么公允仁厚,我身处这个位置,哪容得下太多妇人之仁,无非,我也还在意他人看法,心中尚存敬畏,很多事,若非逼不得已,愿意予他人一条生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