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怀疑十一娘也是被他们利用,更不说晋阳王府,还有江迂、阿禄等为贺烨掩示,她在贺烨身边安插下多少耳目?任氏、谢氏、元氏、灵药,等等等等这么多人,居然均被瞒在鼓中毫无察觉,十一娘虽然更具智计,到底分心于治政,而贺烨也绝不容易对付,十一娘被其瞒骗并非不可能。
人往往就是如此,难免心怀饶幸,总会为更加有利自己的可能旁征博引,似乎说服自己便能赢得胜算,正如眼下,韦太后信任与否对十一娘并不十分重要,但能否争取利用十一娘对韦太后却至关重要,贺烨深谙人性,更加深谙韦太后颇为自大,其实有十足把握能达到目的,继续糊弄太后,虽说作用不大,倒也能够省却不少麻烦,至少能让十一娘接管后宫人事更加顺利,另外别看贺烨已经当了皇帝,他未必不存睚眦必报的念头,他曾经大受韦太后压制,吃了不少苦头,与太后还有杀母之仇,可太后之尊,乃贺烨嫡母,大周以孝治国,一国帝王万万不能行弑母之恶,否则莫说留污史笔,必定也会引发物议纷纷、千夫所指,贺烨的帝位哪里还能稳当?他不能为生母报仇血恨,如今能够继续愚弄这个对手,也算小出一口恶气。
其实不仅韦太后不愿相信十一娘乃陆离、贺湛背后之主,就连贺烨,其实也以为主导者乃京兆柳,十一娘不过是因为太夫人嘱令,小小年纪便承担重任,至于陆离以及贺湛为何与京兆柳结盟,贺烨并没有深度剖析,这其实也大无必要,京兆薛与京兆柳本乃姻亲,守望互助理所当然,他也接受贺湛、王宁致两人关于蒋渡余灾星之卜的说法,这就好比贺洱占据正统之位时,不是也有世族追随?别看韦太后曾经大权在握,党徒众多,普天之下,反对后宫弄权者大有人在,更不说当她屡行谬政,险些使君国亡于夷族战火,如王淮准等重臣显望,不是也忍无可忍另投明主?
所以,韦太后当日一口咬定陆离、贺湛二人意图为裴郑翻案之事,贺烨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隐隐觉得韦太后这时提起此桩旧案,应当大怀居心,于是这晚,当立后之事终于水到渠成,他再度小胜一局,在紫宸殿,把江迂召来询问:当年我还年幼,因你提醒,甚至并不信任阿兄,终日惶惶于自保,只依稀记得裴郑案发,阿兄甚是愁闷,甚至还有臣子谏请废后,后来裴皇后被叶昭媛毒杀,阿兄因此悲痛不已,以至郁郁数载,终成症候,我以为,裴郑若为蒙冤,阿兄理当不会听信谗言,对此一案,你当年可曾听说过蹊跷?
江迂蹙着眉头:奴婢那时殚精竭虑,皆在如何保全圣上,裴郑一案乃外朝之事,奴婢便是有心关注,实在也没有途径,只隐隐听闻,满朝文武,除了韦相、谢相以及毛维之流,多数不信裴郑谋逆之说,圣上可还记得,当初柳贵妃,不是察明害死裴后者另有其人?依奴婢推测,此案大有可能乃太后策划。
裴皇后贺烨沉吟一阵,也微蹙了眉头:我只记得她当年分明已经察觉我在隐忍,却并未告知太后,只作视而不见,又暗暗提醒我与其寡言,莫若张狂,后来我体会得阿兄与我虽非一母同胞,但对我诸多维护,以为裴皇后当年作为,确然是出自阿兄授意,她既能如此,应当不至于附逆,而她被毒杀,虽说真凶乃太后,却也未必说明裴郑一案存在冤情,毕竟凭太后心性,理当不容罪臣之女占据后位,更何况裴后还足以左右阿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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