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叹道:我虽隐隐感觉任姬许是太后耳目,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甘为刀匕,想起旧闺阁时多少往事,实在令人唏嘘。
阿钰竟与任氏交熟?十一娘诧异道,她从前可一直没有察觉。
说不上交熟,不过普通来往,但我曾有一个手帕交,却是任姬表姐,王妃可还记得京兆李十九郎,其妻杭氏,母亲便为任姬嫡亲姨母,阿杭当年婚配李十九,诸位都道她得了好姻缘,她大喜之前,我们前往添妆道贺,都是闺阁交,仪礼不过香囊、绢帕之物,略尽心意而已,我记得任姬却是送了一套赤金红宝首饰,贵重得令人啧舌,阿杭见我惊疑,为小表妹解释,说她不比得我等,平日并无空闲用心女红针凿,又与阿杭十分要好,这回怕是将亲长赐予首饰送来添妆。
阮钰回忆往昔,连连叹息:我去时,阿杭正与任姬私话,任姬似乎在哭泣,见有了外人,连忙拭去泪痕,与阿杭拉着手,我看她虽对阿杭依依不舍,倒是真心实意为阿杭得此良缘庆幸,只道她是喜极而泣,可如今想来怕是任姬早被家门择选为争取荣华之牺牲,女红针凿不习,着重用心歌舞媚诱,当年豆蔻年华,只怕她已知道了将来姻缘无望,虽幸表姐美满,应当更加自伤。
十一娘便也想起了前溪的话,这时说给阮钰听:任母并非任知故元配,因先生下任氏这个女儿,公婆对她格外不满,就更不可能爱惜任氏这个孙女了,任母虽说不会厌烦女儿,可后来有了儿子,自是以丈夫、儿子为重,任氏虽说是嫡出,生于世族官宦,幼年时过得甚是艰辛。
阮钰对任氏便更生了同情之心,但她也明白任氏虽有可怜之处,然而意图加害晋王,这样的罪责只怕是不能得到宽恕的,想想倘若不是晋王并不是当真顽愚,对任氏等早有防范,这回被她得逞,晋王妃及大郎落入太后圈套,将来何等凄楚可怜?阮钰自然也不会为任氏求情,也就转移开话题。
又正是这日,十一娘等来了太后的密函,任氏正式被宣告死刑。
那封密函被她看后便立即焚毁,脸上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神色,阿禄今日陪在王妃身边,也听见了阮钰那番言语,度量王妃应是动了恻隐之心,劝道:莫不就交给殿下处治好了,王妃也省得难过。
我不难过。十一娘淡淡说道,摘除了发髻上的金钗簪花,又换了一件更加素淡的外衣:备好毒酒吧,我去,至少能让她死得体面明白一些。
这世上,原无一人生来歹毒,光鲜华丽的外表下隐藏不为人知的辛酸者,断非任氏一人,十一娘没有那么多的恻隐心给予敌患,但她明白太后既已为这场事故找到了真凶,就必然还没有放弃利用她铲除蜀王的计划,虽然与太后虚以委蛇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可眼下还不是光明正大与之宣战的时候,十一娘的忧虑不是因为任氏的生死,是因为接下来的时局。
看来要想成就大业,免不得助纣为虐一把,坐壁旁观坐享渔翁之利只怕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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