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莫说晋王等人远在太原,便连贺湛,也实未料及在如此紧急时刻,谢饶平、韦元平竭力举荐燕国公的情况下,韦太后竟然将存亡攸关之战托付明显无能的姚潜,这日他在文武百官之列,睹送威风八面的大将姚潜率领五十万禁军开赴战线,内心的沮丧与悲愤有若波涛汹涌,他甚至以为蒋公之卜必然应验,蛮夷的铁蹄转眼便会踏破关隘,残酷的屠杀必然袭卷华夏,使这锦绣中华沦陷暗无天日的浩劫。
他的身边,徐修能也是眉头紧蹙,良久之后方用低沉得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嗓音,又像询问又像自语:我与澄台可还有机会一战?
徐修能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凝视着贺湛拂袖而去的背影,当然也没有再坚持追问。
然而元得志却欢欣鼓舞,因为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韦太后正在作茧自缚,无比自得于眼光独到,人生第一个正确的选择,便是当年信任蜀王支持庶长得储,从此由一文不名的地方小吏,开始踏上锦绣前程,第二个正确的选择,仍然是信任蜀王,韦太后固然果狠,无非女流之辈,阴谋诡计足够在后宫女人间胜出,但论雄才大略,哪里敌得上运筹帷幄的蜀王?
更不说韦太后已向风烛残年,蜀王却仍年富力强!
两人间的胜负其实一早已定,韦太后只怕直到现在仍然不知,仁宗帝贺衍正是死于蜀王的算计,可笑当年,她还将蜀王之子贺洱亲手推上帝位,机关算尽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元得志站在百官之首送走姚潜,回到他的相国府不由大笑: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古时有文信侯豪赌秦异人,今日我元得志力举蜀王珅,妙,大妙也!
及恩侯世子元力,素知叔父最为推崇者便乃战国时期吕不韦,他当然也对那位富商出生的豪赌事迹耳熟能详,讨好道:秦异人算什么奇货?若非文信侯,何曾有望继秦王位,故而叔父相比文信侯,更加巨眼识人。
元得志心中算说欢喜,嘴上仍驳斥侄子:你知道什么,所谓奇货可居,重不在奇货,而为可居,当年秦异人固然一无是处,秦国诸多位高权重公子,可是吕公能够攀交?唯有支持秦异人,方能实现吕公抱负,又如同我,当初若要支持崔后与嫡子贺烨,哪里够得上,多得蜀王珅为韦贵妃招兵买马,才让我一介小吏把握时机。
元力赞叹不绝,再经一轮阿谀奉承,又问:侄子百思不得其解,叔父究竟是怎么说服姚将军请命往击突厥?又如何担保姚将军必胜?
姚潜那窝囊心思,我怎能不知?燕国公力挫营州军,榆关已如探囊取物,他当然意图占夺便宜,只不过我暗下提醒,燕国公与他本有旧怨,哪里甘心将唾手可得功劳拱手让人?燕国公在北疆经营多年,已得军心所向,万一姚潜替任,部属不服,消极应战,榆关迟迟未破,届时王淮准等等,岂不弹劾姚潜这统帅无能?幽州军在燕国公手下无往不利,换他统帅便寸功难立,还怎么应对滔滔质疑?莫不如赴战甘州,胜则一洗前耻,纵然失利,亦有回旋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