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行,瞧见好几个儿郎分立议事处两侧,都在摒息凝神,高玉祥便明白了太后正与几个相国处理国政,他没有急着入内,也是垂手立在门外,直到几大重臣鱼贯而出,连贺湛、何修能两个起居舍人也告退出来,宫女阿禄绕过那面百鸟朝凤的屏挡,冲这边屈膝一礼,高玉祥这才整理一番穿戴,深吸长气,僵硬着脚踝轻轻入内,这个过程他一直没有抬起眼睑,但视线低垂处,当能看清太后那袭华丽的裙裾,便在数步之外,膝跪匍匐,颤抖嗓音:罪奴,叩拜太后万安。
这一个大礼下去,汗津津的额头直抵硬生生的地面,维持了足有半刻时长,高玉祥才听见上座尊者那一句幽幽谑语:这回分明就是我冤枉了你,玉祥何罪之有呀?
称罪的人不敢直起腰身,仍然匍匐叩首:太后早有嘱咐,交待奴婢谨慎行事,不想还是露出破绽奴婢罪该万死。
太后这才轻轻笑了出来:好了,起来吧,我知道这回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正如你刚才所言,的确是你们父子行事不慎,这才让辅安察觉,好在这人是辅安,而非我敌对,否则
否则奴婢即便万死也难逃罪责。虽然心里将窦辅安恨得咬牙切齿,但乖觉如高玉祥,当然明白这时不是喊冤叫屈的时候,不过这个罪认得,他也不是那么心服口服,周季的存在,即便瞒得过满朝文臣,长期以往,却瞒不过掌握宫禁的窦辅安,太后之所以不以为然,也是料定窦辅安即便发觉蹊跷也不敢声张,然而窦辅安却利用这一件事暗害自己,太后察明真相,却并未追究窦辅安公报私仇,他的义父图大海算是白白冤死了,受的那些皮肉之苦也成了咎由自取。
只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仍然能得太后信重,将来还怕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窦辅安为报私怨勾联外臣,将太后隐私暗授人耳,太后就算暂时宽饶,心中也会存有芥蒂,待有朝一日,窦辅安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便是他报仇雪恨的时候。
这事就此过去了,休得再提,你这回受了委屈,我自然会记在心里。
高玉祥再度叩首:奴婢拜谢太后明察秋毫,奴婢虽然有罪,但罪在行事不慎,而非对太后不忠。
这事你可谢不着我。太后微微往锦榻一靠,眼底精光一掠,旋即又是嘴角带笑:是有人替你求情,说你一贯行事谨慎,又对我忠心耿耿,必然不会行为泄露禁密之事,说不定是元氏嫁祸于你,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才发现果然有些蹊跷,玉祥,你可知谁才是你救命恩人?
高玉祥愕然:奴婢虽说提携了不少人,却也明白这些人只有尽心服侍之能,并不具备如此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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