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自打仁宗崩逝,柳十一娘越更深得太后器重,竟胜过韦缃,成了太后身边不可或缺之人,故特令长居禁内,反而是年节时才能与家人团聚,又因公主服丧期间不得不停课,太后生怕孙女失之文教,嘱令十一娘闲睱时务必用心教习经史诗词,于是十一娘除了秉笔之外,简直就成了同安事实上的业师,两个女孩更比从前有了许多亲近机会,同安更觉心满意足。
自从相识,同安其实也感觉到自己对十一娘似乎有种难以言传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厚依赖之情,明明年龄相仿,却乐意接受这个只不过年长她两岁的女孩教诲劝导,奠定了一种十分奇异可称亦师亦友的情谊,这种依赖亲厚的感情甚至赶超了她的父亲与祖母,唯有二叔晋王殿下才能相提并论,有时候同安也颇觉困惑,想不通不善交谊又内向自闭的自己为何独独对柳十一娘产生这仿若天然的亲近信服感,却也懒怠剖析,由得随心所欲。
这日,眼看十一娘下昼便要辞宫,回私宅与家人共度上巳,同安却仍然纠缠不放,起了个大早,将功课交予十一娘评批之后,就在一处亭台里摆开了棋局。
另两个当值的伴读也十分雀跃,甚至不需宫人动手,亲自捧茶在旁服侍,炯炯有神地等着十一娘与同安一决胜负。
关于这一件事,十一娘颇有些无可奈何。
她不善棋弈,前生已然,今世也无能为力任何进益。
而公主殿下身边仅存的侍读全都出生世族,虽多数都为庶支,经史诗画上天资有限,论起棋弈来却远远不是她这个两世相加足活了二十六年的老人能比这还是摒除了本身独活那五年,有时十一娘掐指一算,惊觉自己认真论来居然都已年过而立!
尽管这时她的外表仍然还是豆蔻年华有若含苞待放,可往往因为楚心积虑以至于夜半惊醒时,依然会有时不待我的紧促感。
毕竟若然不曾经历再生,这时的自己已然是枯骨一具。
事实上因为仁宗帝陵寝依然在建,她的尸骨的确还停在荣恩寺中继续腐朽着。
对于眼下多数妇人而言,年过而立时已然是祖母辈了
往事不堪回首,年岁不堪详计
裴后其实也十分乐意自欺欺人,谁说我已到祖母之龄?分明春华尚早。
所以其实她并不厌烦与这些闺阁少女来往,尤其是天真幼稚的同安,纵然侍读们多少会因家长教导而各有企望,毕竟处于这样年岁,城府计较有限,相处时委实不需步步小心,这难得的轻松辰光,十一娘甚觉珍惜。
于是尽管明知这些侍读多少都对她的优异心怀羡妒,故而十分乐见才名赫赫的十一娘在棋弈上尽显拙劣,她也丝毫不存介怀,情愿博众嘲乐。
而同安之所以最喜与十一娘对弈,当然也是因为两人是真正实力相当,同安本就是初学棋弈,十一娘就算打醒精神应对,也大有可能告负。
是以每回师生对弈,几乎十之八九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