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已嫁,萧氏原本一口气给十一娘补了三个婢女,是因鹅黄为三人当中年龄最长,因而才跟来上清观,这姑娘往常也还算老成,可实在不熟悉贺湛此类梁上君子的作风,猛不丁才被吓得失态,正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是好,她却被碧奴掺扶起身,含笑安慰:习惯就好,贺十四郎惯常就爱攀墙走壁,没甚好惊恐。
眼见碧奴这显然戏谑的口吻非但没有导致十一娘斥责,便连贺湛也只是报以一笑,鹅黄方才将心放回原处,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番,跟着碧奴避往阶下,再也不冲亭阁里回望一眼,自然,也听不见十一娘与贺湛的交谈。
小九今年回京,对你态度仿佛与从前有所区别,我原本以为你当局者迷,今日见你这样态度,应当是有所察觉了。贺湛极其随意往凭几上一靠,斜着眉毛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在太夫人看来,九娘与小九才是天作之合,我深以为然。十一娘神色如常,仿佛谈论的是与她自己无干的话题:萧氏固然因为与姜姬旧情,也是为我着想,有意撮合小九与我,张氏与萧氏原本和睦,故而也不嫌弃我为庶出,可据我看来,小九之父萧行辙却并不认同萧翁韬光养晦之见,他心怀仕途,必然不愿无所作为,小九眼看又是萧家这一辈最有希望根苗,在他婚事上,萧行辙不会轻疏,我这时有意与小九生疏,也是为免却将来烦扰,九娘生性直率爽朗,又为京兆柳嫡宗嫡女,倘若她与小九能成就姻缘,从哪方面看都是一桩美事。
眼见着十一娘将男女姻缘说得如此功利,贺湛强忍着抚胸长叹的举动,与光明磊落的十一娘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终于还是他先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摇头笑道:裴五姐,你也曾博览群书,难道就真没看过那些市坊间流传之话本
他话没说完,就看十一娘已然起身离去,于是又目瞪口呆一阵,紧跟着追上了前:等等,陆离说了,明日与其往曲江畔酒肆,不如往待贤坊,我就奇怪了,待贤坊除了有个濯缨观,有甚值得游览处?陆离存心卖关子,让我来问你
待贤坊是靠近西城延平门最近的一处里坊,已经是属小商贾与平民杂居之处了,并没有要闹坊曲的繁华与酒肆林立,只有一个濯缨观,当年得文皇后闲居闺阁时游览赋诗,后来虽然执政,还没忘记这处的清幽雅静,特意赐名,才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不过即便文皇后执政时,也没有下令扩建濯缨观,及到这位史笔赞誉女中尧舜的杰出女性过世,距今已近百年,待贤坊更是不复当年的繁闹。
而薛陆离提议前往庆祝五人皆得解送的酒肆,正是在濯缨观后,店面只有小小两间,店主是一双年逾五十的夫妇,往常来此的食客也多是些香客抑或慕名前来的游客,生意并不算兴隆,尤其入冬之后,多数人都嫌此地冷清,客人越发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