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取虽说在上清观耳闻目睹了邵广的文才,然而却坚信自己并不输人多少,当日他之所以没有主动应战,不是对诗赋没有信心,而是顾虑于限题。柴取出身贫微,好容易得到名师指教的机会,自是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诗文一门,连经史都没有揣摩透彻,更不提乐器音律了,他也没有世家子弟们时常出入青楼妓坊听曲赏乐的条件,因而竟是连鉴赏之能都欠缺,当日一听东灜四杰限题是曲意音舞,立即就打了退堂鼓。
可眼看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失之交臂,柴取也是遗憾不已,因而当听徐修能蛊惑,几乎立即动心倘若能将曹刚掀下万年令的位置,他这个倡导者大有可能被太后听闻名姓,接下来的解试、省试岂不顺遂?更不论竟然争取到重试的结果,柴取又怎不心花怒放,他自信若论试赋,并不一定会负于邵广、尹绅,要是能在县试上力压五子之二,何愁不会名满京华。
除了参与重试的士人,此回事件竟然也破天荒吸引了民众的空前观注,对榜首之位究竟是邵广夺得还是尹绅独占争论不休,及到宇文盛张贴告示,宣称今日于万年县廨公布结果,闻讯而来的百姓竟然将县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兴奋火热的程度一点不输于春闱揭榜时的朱雀门。
因为盛况空前,宇文盛不得不下令除参考士人外,余众一律不得入廨。
甚至为了让参考者顺利进入县衙,衙役们不得不尽数出动,在衙门两旁竖栅划界,这才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当邵广与尹绅得以验明正身经此通道入廨时,明明颇为低调,却被人认出,于是顿时又爆发出欢声雷动,刚巧跟在两人身后的便是徐修能与柴取,前者不动声色,后者就显得不那么自在了。
柴取长叹一声:没想到宇文明府竟然不许/赎帖,这多少有些存心刁难,进士一科又不比明经着重经史,何故打破陈例?我因第一场听得这规则后难免紧张,好容易才十题过六,邵、尹两位郎君一个十题通八,一个竟然对了九题,徐小弟,你说,最终这榜首之位,总不会是要算帖经一场吧?
所谓帖经,便是将经史条文中摘下数字,让应试者凭这几字提示默写完整经文,一般十题通六即为合格,然则因为进士科历来看重诗赋,故而倘若帖经失利,一般也允许加试诗文,称赎帖,帖经在进士科为首场,必须合格通过才能进入下一场试赋。
可大周科举并不规范,尤其在解试时全凭考官拟题,规则限定也不统一,宇文盛这回要求帖经不得赎帖,并不需要任何人批准通过,考生们除了服从,也没处讲理去。
因为虽然进士科历来看重试赋,但也没有完全不考经史的说法。
徐修能情知柴取对榜首之位势在必得,又自负甚高,故而才会在这时患得患失,他对柴取莫名其妙的自信简直已经忍无可忍,有心讽刺两句,好容易才忍住,说出一句宽心话:帖经之试历来当场淘汰,并不会与后来两场综合评优,柴兄若在试赋一场发挥甚佳,不是没有希望竞争榜首。
柴取听这一句后,忍不住挑眉:试赋本为我优长,当然大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