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也是由衷佩服:我听父祖说起韦太夫人之计,以及诸多隐情,实觉心服口服,自问换成我,万万想不到这样稳妥计策应对,真不愧女中诸葛可太夫人毕竟老于事故,再者也有裴公当年预感不测知会在先,没想到轮回者只靠自己摸索,竟也能厘清黑白。
贺湛却又赞王家:我惊异则是令祖令尊当知太后涉政,竟毫不忌惮,不虑危难艰险,果为高义之人。
王七郎这时却不自谦,甚觉骄傲:王氏一族从前虽与裴、郑并非过密至交,然则某之父祖却历来钦佩裴公之德,一直不信二族谋逆之说,坚信其中有小人奸侫嫁祸污篾、蒙蔽圣听。当知太后有涉政之行,并极其可能陷祸忠良,即便因缺实据之故暂时无能为裴郑昭雪,却怎肯屈于威逼,而失正道。说到这里,王七郎更觉心潮澎湖,悲愤之余更觉义气满怀,实在想要畅饮酬志,然而他两眼盯着那坛美酒好一阵,终于还是摁捺住了,再舀一碗清水仰首饮尽。
太后位及尊贵,却不肯放过四娘弱质闺阁,威逼迫害,我与四娘姻缘早定,若置之不顾任由四娘受欺而改娶他人,非我一人之辱,乃王氏阖族之羞,如此懦弱,何谈名门风范,望族德操。说完却想起之所以到这境地,其中离不开母亲一番行为,王七郎顿时又脸红:再者,四娘遭此劫难,也有家母之过我实羞愧。
难道说,七郎如此坚定只是因为大义,就没有半分是因贺湛毫无仪态的托着腮,微咪眼角活像一只狐狸:是因对四娘情深不移,非她不娶。
见好友蓦然红了脸,这回破天荒没有掷地有声反驳,而是手足无措又去打水,本是为掩示心虚,但喝得太过着急,一口呛得死去活来。始作俑者贺湛却狼心狗肺地大笑不止,一手抚着自己胸口,一手去为好友抚背止咳,待得王七郎好容易又能呼吸,贺湛却又追问一句:七郎何时何处见过柳四娘,这么多年,竟一回没听你提起,你总不至于说,未曾谋面只听芳名,就生倾慕之心非卿不可了吧?
什么时候见过七郎不由想到那一年,他随父返京与家人团聚共渡新岁,因而在正月晦日,尚还未往江南,那一年似乎特别冷,到新岁第一个举家出游踏春之日,曲江池畔的垂柳上甚至还有积雪,天上密密麻麻全是阴云,北风不断卷来飞霜入襟,然而纵然如此,也阻挡不住人们踏春赏景的热切心情。
那一年好友裴十一郎还未遭遇横祸,兴致勃勃邀他骑马踏春,他们两骑穿梭在锦围彩帐处,七郎记得自己十分诧异冒着凛冽寒风,贵族们如何还有心情坐于水边观赏这毫无明媚可言的所谓春景别说芳菲娇红,连绿叶都看不见几片。
沿水走得稍远,七郎甚至见到不少平民,有的也搭建起半新不旧毡帐,更多的是就在露天成群结队勾肩搭背踏歌起舞,不分老少,甚至不分男女,喜庆欢愉气氛不输贵族聚集处歌舞喧天多少。
七郎虽是长安出生,幼年时倒也参与过大大小小踏春宴会,然则因那时年龄尚小,家人并不放任他自乘赏玩,锦围盛宴的情境他是熟悉的,却还从未见识过百姓们更加纯粹的喜闹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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