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袁氏就更觉如坐针毡,哪还听得进婆母与韦太夫人彼此客套,更没心情搭理萧氏,那迫切难捺的目光,只频频看向一旁作陪,却只笑少语的乔氏。
乔氏当然也留意见袁氏频频关注,心中自是趁愿如她所料,袁氏果然不甘让独子迎娶罪逆生女,看这情形,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势必担保将来善待五娘。
乔氏却也不急,一改往日稍有机会便冷嘲热讽逞口舌之利,而是出奇本份地当好她今日这个陪衬摆设角色。
袁氏好容易盼到主宾言归正题,议定婚期,待午膳后,韦太夫人相邀自家婆母闲逛花苑,于一亭阁各自跽坐下来,听韦太夫人说道:春季该饮桃浆,只饮得多了,未免觉得甜腻,今日莫如咱们也学学那些雅士,烹茶来饮可好?
品茶一事,原本只兴于西南,后被寺院僧人喜好,推广遍南,引得不少文人雅士以往寺院品茶为尚,但北方诸贵仍然不怎接受,直至本朝大约明宗前后,才逐渐流传至宫廷贵族,可仍是风雅之事,不但市井酒肆不备,便是贵族家中日常惯饮,也还只是各色果饮及酪浆等。
眼下主家既有雅兴,客人当然不会异议,韦太夫人便示意下去,须臾便有七、八个青春婢女鱼贯而入,在阁中一角有条不紊置下全套茶具,琳琳琅琅竟达数十种之多,古朴典雅让人喟为叹止。不及半刻,众多已经退下,只余二婢,一人负责生火备汤,一人碾茶筛罗,尤其碾茶之婢,婀娜窈窕又不失端方文雅,容颜气度竟是不输大家闺秀。
看她行止婉约,始终面带莞尔,无论调盐、瓢水、量茶投汤至最后分茶入碗,一举一动实在赏心悦目。
待此婢托茶呈案,韦太夫人只见如冰玉色那秘瓷盏中汤色碧透、沫饽均匀,才微微颔首:甚好。
烹茶婢礼退,平阳伯夫人忍不住赞叹:都说雅士好茶,我从前却不喜这苦辣异味,如今见这婢女烹来,才领会得几分风雅,太夫人这婢女当真难得,也不知怎生调教出来。
韦太夫人笑道:从前这饮茶刚兴起时,都爱往里加各种异味,葱、姜、桔、枣不知凡多,我也品不出滋味妙处来,也就这一、二十年,时兴以盐调味,还有几分清香还甘至于这婢女,原是先夫从江南重金购得,也就只会烹茶,夫人若有兴,送个伶俐婢子来,让她指点一时,闲时品饮一番倒还有趣。
平阳伯夫人倒不见外,一口应承下来,袁氏心里却活动得广泛据闻柳寺卿在世时,最喜蓄养家妓美婢,还传出过为一青楼女子毫掷千金之事,旁人议论来,无不为韦太夫人叹息,摊着这么一个丈夫,在这世道非但不受诽议,反而还赢得个豪放不羁风流人物,可怜的只有女人,被人冷落不说,还要为丈夫收拾这一堆莺莺燕燕,捏着鼻子喝酸水,也只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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