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撩袍裾踩鞍上马,自是往上清观所在永兴坊缓缓行去,十年光阴,这市坊间当然不少变化,比如当初宣赫一时的裴相国府,显然已经易主,居住在此再非裴姓,而是新贵谢家,只见乌头门内,敞敞一方坪院里车马拥挤,竟比当年更加繁闹。门外家卒昂首挺胸,看人一律侧目睥睨,说话尽是吆三喝四,趾高气扬竟更胜承天门外皇家亲卫,哪有半点裴相曾经礼贤下士温儒作风?都说如今政事堂诸相,谢饶平还算谦和,不枉当年才华出众尔雅之名,只此番看来,固然谢相国本身不错,到底是突而发迹,显出束下无能。
贺湛当然不存赴拜攀贵之念,待牵马经过这特许朝向正街之富贵门第,往前行至坊门进入,干脆也不再上马,只负手沿着坊内十字街慢慢走到东南角僻静所在,见上清观前,还是那棵青榆苍翠,唇角终于露出由衷笑容。
叩开观门,上了年纪的门房怔怔看了贺湛数息,试探般地问道:十四郎?得了一句福伯的回应后,门房激动不已,忙将人往内请入。
贺湛却问:姑母可还安好?
真人万安。福伯一边抹着眼角,似是慨叹般答道:不想郎君书信才至不久,人便到了京都,不过真人前日即往洛阳,眼下并不在观中,郎君快请。
姑母去了洛阳?贺湛站住步伐,不无狐疑地问道。
是奉太后之令,往邙山请凌虚子。福伯才说了一句,便有一中年武士大步前来,见到贺湛也是一怔,须臾却咧嘴笑了起来,抱拳一礼:十四郎。
贺湛见了来人,竟也还以一个长揖,口称先生。
快休如此。武士避开见礼,上前扶起贺湛:白鱼区区部曲,怎当郎君如此大礼。
某之武艺多得先生教授,如何不当?贺湛尽敛吊儿郎当的作风,肃色说道。
白鱼颇有些难为情,挼了一把颔下短须,却忽然积蓄暗力拍向贺湛肩头,三下之后,见贺湛纹丝不动,白鱼才笑道:三年不见,郎君精进许多,可见不曾荒废。
贺湛又谦逊了一句,这才问道:三年之前,某拜托先生归京,禀明姑母暗察朝中诸事,除姑母信中告知,可有其余重要?
两人说话间,几个仆从已经悄无声息退下,故而这时白鱼也不讳言:郎君所言之归来者与轮回者,尚无半分头绪,并,太后虽常诏真人入宫,然则许多事宜真人仍旧不甚明了,郎君信中问起元贤妃,究竟有多受宠倒不详知,不过太后跟前倒常有她奉承,据真人判断,太后待贤妃反比柳贵妃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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