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坐会儿?”李青燃淡然掀起眼皮,朝走到大厅的邱叙扬了扬音乐厅的方向。
邱叙看他,沉默了一下。
游鸿钰,游鸿钰,游鸿钰,游鸿钰和她好朋友去玩了。家里,家里没什么事。工作也是。
邱叙问,“有什么玩的吗?”
李青燃收着桌子上的两杯酒,看着自己抽完的烟,“那边有台钢琴。雅马哈的,不知道您瞧不瞧得上。”他瞥了眼邱叙。
这小子居然来了兴致。
“那边人很多。”李青燃笑了笑,“叙哥您还社恐吗?”
不是混子,却被同辈人叫哥,实在是一种贬义呼唤,但邱叙一点没恼,“我想和你合奏。”
电梯前。
李青燃习惯送人时站在人右后。
邱叙看泛白反银光的电梯紧闭,电梯缝左是他。右是李青燃,平静地站在那。他不语,眼不转睛在扭曲微光里看着李青燃的体格。
有点偏壮,但其实不胖。如果李青燃笑起来,就是和游鸿钰一样会来事的八面见光。如果不笑,那也是拎得清的大方。邱叙想,这两人,某种程度,比起他来,更很像一路人。
邱叙转头,目光一动不动得疏漠,“你什么时候开始健身的。”
“啊?初中。”李青燃有点懵。
邱叙又不说话了。
“那我就……”
电梯门开了,邱叙忽然伸手环住他,半个身上的力道压下来,压着李青燃朝前走,两个大男打闹着伸展,走近狭小的电梯门外就感到狭窄,邱叙脸笑眼不笑,“青燃,送我下去。”他也不按电梯内的按钮,就那么看扒拉他。
李青燃不耐烦地伸手按电梯楼层按钮“1”,说,“别发癫。”
电梯门关上,邱叙的手松开,那个温和会来事的邱叙笑起来了,“来你这我都没什么带什么礼物,车里倒有几条烟,您去挑挑?”
——
李青燃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烟,那边几个人在闲散聊。
看到李青燃来了,听见人问李青燃说,“弹得那么开心,家里一通电话表情就变得严肃,这是二十几还是十几?管这么严啊。”
“什么人呐,小胡还让我下楼去接,说是她去接怕误会。”
“看起来很会打麻将,次次都出二五八万。”
“长得登帅,怎么没听说过。”
李青燃把从一条烟里在众人面前拆出几包,丢给几个烟鬼,接腔,“原来在说邱叙?非常内向的。不太喜欢交朋友。初中那会,经常戴帽子。”
有人收了一包,“我收回说他端的话。”
“这就积口德了?青燃看到宴席桌上一包烟,还要在圆桌上拆开一包全放杯子里。”好事的抢过,看了眼烟的牌子,问,“他爸妈做什么的?”
李青燃张口,说,“做什么不重要。那小子自己成器。”
“嘿,我就好奇做的什么。”
有人跑去看了眼李青燃那条, “试烟啊?”
“说是他家亲戚搞的,让我帮忙试试口感给个反馈。”李青燃在不依不饶间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说,邱叙他爸,和今天他们去龙磐山看望的那位的爸爸,是一个单位的。还是好朋友。当然,是曾经的好朋友。
“哦,档案馆的啊。”
“等我回去问问我妈,有那么一个姓邱的吗,不会就是个科员吧,那还得仔细问问才找得到。”
“那那么拽啊?”有人无奈地笑着说。
李青燃笑了下。
那个女生说,“我听邱叙前几年说过,做到巡视员,然后调任了。”
结果李青燃笑得更开了。因为想到了游鸿钰那没落的家庭。
装得那么像条忠诚的狗,把所有人都搞得信以为真。
哦,原来你邱叙原来也是玩玩啊。
“想问的问出来了吧?”对话那头的雀斑男生一边在跑步机上跑一边问。
邱叙开着车,“也许吧。”
男生乐了,“什么时候还有你拿不定的东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坏了,“哎,实在不行咱不问了,这是人伤心事,你怎么和她提都缺德。”
这时他长叹,“我谈个女朋友,总得摸清楚底子再带去家里吧?”
“那要真底子不干净呢?”男生突然来一句。
“……”
看吧, 又不说话了。这小子铁定在思考自己得怎么把她捞起来。
“总之我得摸清楚她。”
“这话别和我说,你说给你爸听。你爸要是信,我就信。”雀斑小子还要再说两句,发现邱叙居然挂他电话。
挂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梳理一切的邱叙,本想找个学哲学的人问个事,问,对于怀念的人来说,死亡、死亡的象征和死亡的人本身有什么区别。然后发现,自己没朋友。至于可以找的人,他刚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