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钰错愕地看他,又快速去看周围一起下山的人。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窃笑。
“虽然这话幼稚,”她斟酌。
他打断,“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直播卖货了,说吧。”
她被他逗乐。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只属于赖活着的人,太认真而用尽全力要达成什么的,除了天才,都很容易死掉。认真专注于理想的,也是,”她这时的目光有些低垂,再眨眨眼,“活下来的,都是赖活着的。”
他露出那种对她话题认真听的表情,“我一直看你笑得很开心。”
“笑?”她疑惑,“喔,我很小时,对陌生人完全笑不起来。但是有次演讲比赛之前对着镜子练习,我忽然明白了,人就是浅显的,台上微笑就是自信,拿到第一名微笑就代表‘生来如此’,像陌生人微笑就是友善。”
邱叙认真地点点头,手甚至去摸摸自己下巴, “原来这是你笑得那么自信的缘由。”
“啊?”游鸿钰见他很认真,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自信吗?但是我从小都是鼓励式教育成长的,我做一小点事都会得到我爸妈的表扬。”
邱叙想,原来真的有那种电视剧才会出现的父母,时时刻刻鼓励孩子啊。
游鸿钰忽然笑,“又绕远了,”她说,“所以,邱叙,赖活着的人里,有玩世不恭的、期望这种嬉笑可悲的冻土松动的、完全不闻不问的,你是哪一种?”
解开玻璃罩子前,需要先伪装成一个想他一样爱读书、爱思考的形象。
邱叙摇摇头,随之而消失的,还有他认真听讲一样的表情。
游鸿钰心说,坏了,怎么办,气氛是搞好的,但是他没被自己绕进去。是不是以如今他的阅历,这些不适合讨论。
在她预备打开他的玻璃罩的手在空中悬着,最后在目前无计可施时往后撤。
他双手揣着大衣里,玩一样轻轻抬扇衣服,衣襟连带衣身不再运动时,他抬首,背部恢复一如往常的直,凛凛的直,他目光忽然看向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会去思考过活、生命和死亡,我一直没思考过死亡这回事,这些年也就那么过来了······唔,好像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过来了,”但是他闭眼摇头,“不过我只知道,呆在你身边我会开心。看着你也行。”语气诚笃,还有点干巴巴的憨直。
“··· ···”她沉默,低下头,头发也跟垂落,轻松滑过光滑的哑光羽绒服表面,垂到脸侧,她寻找地面的石子、被风从草坪吹到路中的蒲公英梗,方砖间隙里的杂草,然后看到地面下了一滴雨。
“游鸿钰,你鞋带系得好丑。”
有人让她和人群掉队,她继续走下去的步伐被拦住,在身侧的身影降下,给她系鞋带。
他抬头,左歪头右晃脑,那双沉默又明晰的眼睛追寻她头发间的脸,再得到注视后,对她卖笑追欢。有一滴雨掉到他的脸颊颧骨,泪滴表面的上面变凹,侧面薄薄地立起来,很快有分解的极小极小的百分之几的泪滴随反力砸进他眼眶。
“游鸿钰呢?”和游鸿钰最熟的女生说。
“落最后呢。”
李青燃转身,在视野辽阔的斜坡之间,在那堆由彩色花卉环绕的休息处,淡然地看着这两人。后面是龙磐山的坡度略大的墓园,在辽阔的龙磐山陵园前后景里,他们得声音是如此不起眼。他表情平静地去看邱叙。
早已经半跪下去给她系鞋带。
平时多高傲,现在也像条狗一样。
“她又不和我们去坐会儿啦?”
“她说她忙呢,忙吧,都忙,忙点好。”
他抬起脸颊,在他要去看她被邱叙讨好以后是什么表情时,有人喊道,“青山,走了。”
游鸿钰看着站起来的邱叙,目光一扫陵园周围林间的墓碑,问,“我带你去转转?”
他不假思索地答,“好啊。”
真好,约会地点居然是墓园。
乌鸦、干枯枝丫,并没有。空旷的山间,只有整洁和让人觉得温馨的大量色彩鲜艳的植物,花镜里用多年生植物,夹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麦秆菊和苔草为伴,佛甲草配着亮丽的樱草和叁色堇。
游鸿钰带他走了几个墓碑,她略微路痴,但在这些墓碑群里,很快地找到了一个故人。这些人都是她以前的邻居、亲戚、朋友。她曾经躲在纸箱子里哭的像个傻狗一样和他说的那些。
她也只是带他看这个墓碑,冰冷墓碑上镌刻着的人名,然后继续像逛公园一样带他逛陵园。寒风吹起几朵地上花圃里的瓜叶菊,她拢了拢衣服,看到旁边的石竹像依傍在瓜叶菊边一样,
他笑着问,“不介绍一下她?”
于是游鸿钰开始说那些她们生前对她的好,相处的细节被她一一道出。
“就这几个了,还有的没埋在这。”
于是他们下山,听他说他的学校,谈及灰尘和无聊。
“其实没看你这些朋友前,我来墓园,是要在他碑位旁边那块凹地里干你。”
又发癫。
她叹息,垫脚,骨节敲了敲他额头。
他闭眼,站直,享受这什么似地。
等他享受完,在她那种甜蜜的柔情微笑展露时,在微微寒风中,他温柔地抬她手放进自己呢子长衣兜里。
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
她手半信半疑地,抚摸到叁角锯齿的方形塑料包装,但是厚重,中间是凹陷的圆形。
他说得像在邀功一样,“口交套也是有的。”
他眉目传情,“你掏出来,我就使用它。”
然后他又看到了她那种克制自己羞愤的表情。
他说, “我觉得让你从人工梦境出来太早了。”他细细密密盯她表情。
“啊?”游鸿钰被他看得不太习惯,手指在他手掌间不安分地划来划去,穿过他微重的手心,在呢子布料件,捉住他的大拇指。“那下次我再昏厥,你再去可以吗?”
邱叙笑了,没回答。
“这也是我的遗憾,”他笑容渐近,语气变得不正经,“那时候我很想找个机会,在地铁或是酒店大堂里干你。”
“··· ···”
“可以啊。”她抬起眼皮,乖乖地看着他,凑到他耳边说,“如果你表现好的话。”
他喉结滚了滚,幽深的目光看她,最后咳了咳,也许冷天是容易感冒,他恢复那寡淡皎皓的模样,“游鸿钰,你赢了,异地恋好难受。”
游鸿钰不知道怎么说。在他兜里的手因为他体温太热而微微发汗,她想说把你的手搞黏了,她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取出来,因为尊重邱叙的洁癖,她也只是在他兜里取暖,握着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