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笑道:“二婶娘哪里年纪大?初回在家里见着,以为是侯爷的平辈嫂嫂呢。”
说得二夫人直笑,“你这?丫头,怎拿我打趣起来。”她二十五岁守寡,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鬓边早早染了白霜,常年穿着素服,不?施粉黛,比同龄人瞧起来更显年纪些。年轻时谁又不?是爱漂亮的姑娘,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她早就歇了那些穿红着绿的心思,只盼着好好带大了独女,为她寻个好归宿,这?一世也便没旁的指望了。
明筝抿唇笑道:“不?敢,晚辈哪敢打趣二婶娘,实则这?话还是我娘说的,那日二婶娘跟四婶娘上?门,回头在屋里,我娘就跟我念叨,说侯爷样貌俊,果然家里头亲眷也都画上走出来的似的,我还记着那日婶娘穿了件浓翠色的裙子,细竹叶纹的,瞧着清爽,又特别。后来偶然得了对华胜,浓绿玉地细竹纹的,登时就想到二婶娘……”
她招招手,瑗华就捧着托盘走过来,明筝把?华胜拿在手里头,笑道:“二婶穿那身儿,戴这个,准好看。”
见二夫人神色迟疑,明筝亲热挽住她手臂,“二婶为我跟侯爷的事里外操持,原就该去您那儿,给您磕个头的。往后我长日在府里,事事少不?得麻烦二婶,不?足之处,还需得二婶费心提点。”
她说得倒是实话,上?头没婆婆,太婆婆不?好接近,偌大公府各房诸事繁杂,不?知底细的新妇嫁进门,没人提点简直寸步难行。
二夫人见她对自己亲热,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任她挽住了胳膊,含笑道:“说得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我当筠哥儿跟你是自个儿儿子儿媳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找我,不?嫌我唠叨的话,我就多说说,有什么难处不?方便跟筠哥儿讲,也只管叫人回了我。”
明筝又命人去取了点心来,让给二夫人尝尝,说了一会儿话,距离拉近了不?少,明筝委婉表达了自己初嫁进来,不?便直接接下庞杂的理事任务,不?过若是二夫人不?嫌她愚笨,可从旁帮衬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太君意思不?明,她怕自己多做多错,帮衬长辈却是说得过去的,也趁机将陆家各房的情况摸摸清楚。
于是定好次日明筝入宫回来后,就开始去二夫人院子里报到。
入夜,大姑娘蔓如早早已睡下了,侍婢将洗浴的铜盆抬出去,二夫人身着素色软袍,从屏风后走出来。
坐在妆台前,用篦子细细篦着长发。
丧夫后,她与世隔绝,连言语也少了。
她头顶上的天,在丈夫逝去的噩耗传来那刻就崩塌了。
这?世上?再无人欣赏她的温柔美丽,也再无人对她细语温言。她从一个柔弱的小女人,一夜之间长成了可供人倚靠的大树。
没一点儿前兆,也全无时间去适应。
她能体会如今初嫁进公府的明筝的难。当时却没人能体会她的苦。
视线落在镜前的那只锦盒上?,碧绿的玉质闪烁着晶莹的光,颜色有一点点沉,适宜她的年纪身份,上?头金叶竹纹精巧,边角点缀着滚圆小巧的珍珠,不?算多繁复,简单明快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