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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替身(3)(2 / 2)

距离山顶祭坛尚有一段距离时,薛沉景便伸手拍了拍身下的白蛇。白蛇立即停下,伏低头颅,将他放到地上。

在洞房中时,薛沉景收服玄丹山主,让这条蛇妖沦为了供他驱使的仆从。

这样的发展脱离了姬寒亦生前经历,让这只地缚灵陷入了迷惘当中,对薛沉景的桎梏便松脱许多。

这才叫他得以驱使玄丹山主,将他送到后山祭坛来。

这具身躯脊骨已碎,本直立不起来,薛沉景只能依靠自己的触手,牢牢吸附在后背,依靠触手的支撑获得一些行为能力。

他还穿着那身红艳艳的嫁衣,宽大的霞帔罩在身上,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薛沉景低眸看向伏在地上的蛇妖,伸出手,这本是一只握剑的手,指节修长而有力,指甲上却染着浮夸的血色蔻丹,他嘴唇动了动,命令道:“回去,照我先前说的去做。”

白蛇稍稍扬起脑袋,恭顺地以额头轻触他的指尖,拜了三拜,调转头颅飞快往山下游去。

没过多时,从玄丹山主的洞房内尖啸着射出一道花火,炸开的声响将所有妖族都惊醒了。

随着烟花四散,玄丹山主的妖令也传递入所有妖族耳中——姬寒亦被人救走,玄丹暴怒,令全山戒严,搜捕姬

寒亦和内鬼。

所有殿宇的灯光都被点燃,群妖出动,玄丹山一下重新沸腾起来。

四处飞来掠去的妖影搅乱了夜风,也搅散了飘落在地面的槐花,法阵的轮廓很快湮灭于无形。

小鸟妖从树杈上跳起来,裙摆上的金线晃过一道水波样的流光,化作一只五彩的鸟儿,拖着细长的尾羽往山下俯冲。

淮黎叽叽喳喳地叫道:“仙君被人救走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想要救他。”

虞意压制住淮黎的行动,想让她先不要掺和进去。

淮黎今夜明明没有去救人,但仙君还是被救走了,虞意实在无法确定,这一切是不是还是依循着他们生前的经历在重演。

若真是这样,这只小鸟妖现在冲下去,就是自投罗网。

两人意见不一,五色鸟一会儿收拢翅膀想往下冲,一会儿又扑腾翅膀想回到方才的槐树上,急得在半空中打转。

两个人正啾啾啾地吵架时,一股狂风忽然从山林间吹拂上来,五色鸟翎羽乱颤,圆滚滚的身子在风中打了个旋儿,恰好看到一朵随风吹来的赤色绢花。

它一爪子抓中绢花,顺着绢花飞来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枝叶摇影下那一道赤红的身影。

山野黑夜,那道遮掩在枝叶间的身影本不那么显眼,奈何鸟族的动态视力实在太敏锐,而那人偏巧又走近了一棵槐树下,槐花的光晕落在他身上,他头上的一支朱钗反射出了一星金光。

“是仙君!”淮黎惊喜道,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虞意:“……”那是仙君吗?那分明是你的烧烤架。

鸟妖落在地上时,很明显惊着了仙君,姬寒亦以剑做拐,撑着重伤的身子往上逃,察觉到有妖逼近,立即抓紧手中剑,剑尖直指向来人。

他双目不能视,感觉倒是十分敏锐,一张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脸上满是戒备之色。

许是为了方便逃跑,他将嫁衣的裙摆撕扯过,甩掉了累赘的首饰,散乱的乌发间只簪着一只朱钗。

夜风吹乱他的长发,飞舞的碎发下压着一双灰败的眼眸,他左眼受了伤,眼眶内红肿充血,连眼珠都看不见,一行血泪凝固在脸上,让他看上去分外凄楚。

没有五色鸟进洞房去搭救他,这位仙君也不知是如何从玄丹山主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玄丹山中都是妖族,你自己妖力平平,还要带着一个修为全废的累赘,是逃不出去的。”虞意仍在试图阻止她送死,“你现在抓住他,送还给玄丹山主,还能立一个大功,否则你们被一起抓住,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仙君就在面前,还这般惨状,实在令人难以不动恻隐之心,尤其还是这样一只天真而心软,还对这位仙君心怀憧憬的鸟儿。

淮黎哪还听得进虞意的劝说,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说话的声音都轻得好似怕吓着了他,说道:“仙君,是我哦,三年前你曾经放过的那只五色鸟,你还记得吗?”

姬寒亦手握长

剑,努力地挺直背脊。他是经年习剑之人,哪怕现在修为全废,握剑指向人时,浑身依然带着凛然不容侵犯的威势。

但虞意看得出来,他不过就是强弩之末,一阵风都能让他站立不稳。

淮黎见他不为所动,仍是持剑防备着她,焦急道:“仙君,我不会伤害你,我今夜本来想去搭救你的……()”

虞意阻止不了淮黎,就只能想办法将她的鸟命保得久一点,她可不想尝试被火烧至死的体验。

眼见着已经有妖循着姬寒亦的气息往山上搜来,虞意直接打断淮黎的叙旧,说道:“你要是想救他就别废话了,他现在又打不过你,直接把他扛起就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说罢,反客为主,掀开淮黎的魂魄,主掌这具身躯冲上前。淮黎愣了一下,这回乖乖地顺从了她的意思。

虚空之中,如蒲公英一般漂浮的魔灵水母,随着她脚步带起的风而分散飘飞出去,须臾后又重新聚拢过来,密密地环绕在小鸟妖身周。

魔灵水母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传递入了薛沉景脑海,甚至比直接用眼睛看还要细致入微。

她裙摆上的金纹,发丝飞扬的弧度,呼吸的起伏,以及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所以,薛沉景很轻易就从少女眼中的神色,辨认出朝他跑来的人是谁。此刻,她的眼中没有对落难仙君的怜惜,只觉得他麻烦。

是那个铁石心肠的虞意。

“不要过来……”他伪装成姬寒亦的性格,疾声厉色想要斥退朝他跑来的人,因为他这声嘶哑的大喝,破碎的喉骨滑动,他禁不住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薛沉景膝盖弯折,装作支撑不住半跪到地上,长剑被他反手杵进地面,用以支撑身躯。

虞意没理会他的警告,手中一道流光闪过,先一步夺走他手里的兵刃,在他扑倒之前滑入他身下,用肩膀撑住他的身子。

温热的血液滴入她脖颈上,虞意低声警告道:“仙君若是不想再被玄丹山主抓回去洞房,最好乖乖听话。”

这位仙君显然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虽然呼吸粗重,颇有些不情愿被妖近身,但也确实没有再抵抗。

也或许是他这具伤重残躯,想抵抗也抵抗不了。

身后的搜捕声越发近了,要是化作鸟身飞起来,这样目标实在太明显。虞意只能背着他往密林里钻,好在小鸟妖虽然修为平平,但背个人还是不在话下。

五色妖力缠绕上仙君的身躯,托起他大半的重量。虞意抓住他的双手搭在肩上,往前飞奔。

“仙君是想往祭坛去吗?祭坛里可有躲避的地方?”虞意问道。

薛沉景垂下眼睫,无形的魔灵水母涌动在他们四周,偶有几只抓住机会,便悄无声息地贴附到虞意身上,肉须探入她的发下,襟口,裙摆,靴沿。

落到她身上的魔灵越多,薛沉景脑中的她便越发鲜明起来,他忍受着喉中疼痛,艰难吐息道:“有,你带我……去便是……”

虞意便再无二话

() ,背着他闯进最高处的祭坛,她站在满是鞭炮碎屑的祭坛边缘,偏头问道:“仙君,接下来该如何?”

薛沉景喘息了两声,才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会走禹步么?”

她一个符剑双修的修士怎么可能不会走禹步?但这只小鸟妖却不应该会。虞意略作犹豫,感觉到下方逐渐逼近的妖气,现下也无其他退路可选,只好说道:“会。”

“嗯。”身后之人低应了一声,似也并不怎么吃惊,指示她走入祭坛,站定到一处砖石之上,哑声道,“我的剑上……还有我残余的一丝灵力。”

虞意从储物袋里取出夺来的剑,照他所说用力插入地面,清透如水的流光从剑身淌下,在地面铺上一层灵波。

她便在长剑残留的灵力下,行步罡踏斗。每一步落下,地面的灵力都会猛烈一荡,渗透入砖石下。

最后一步踏完,脚下的地面剧烈一震,在轰隆隆的响声中,砖石分错,现出一条向下的阶梯来。

恰在此时,虞意眼角余光瞥到已经有妖族攀上了祭坛外,那身影柔韧矫健,一跃跳上祭坛最外层的石柱,猫眼朝她看来时,微微一怔,继而恼怒地快要喷出火来。

“淮……”他生生吞下自己的喊声,将声音压成一条线,冲向祭坛里的小鸟妖,愤怒道,“淮黎,你这个骗子,你还说你没有!快给我回来!”

虞意感觉到淮黎情绪的波动,却也没时间安抚她,她看了猫妖一眼,不作丝毫停顿,双手抓住姬寒亦的手臂,往肩上托了托,背着他冲进了向下的隧道里。

离夙回头看一眼身后追来的群妖,手中凝出一团妖气,用力地轰向祭坛。

爆炸的狂风和烈火冲散了仙君和淮黎身上残留的气息,他往前一跃,跳入了祭坛腾起的硝烟当中。

虞意踏入地道,头顶的砖石飞快合拢,将外面汹涌的妖气阻隔在外,也将一切声嚣斩断。

他们进了一座幽静的石室,石室内壁上悬着两盏昏黄的油灯,正中摆放一张几案,案上一坛香炉,案下一张蒲团。

香炉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神官图像,正是姬家信奉的太岁神像。

确认安全后,虞意将背上的人放下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薛沉景偏头面对着墙上那幅神官像,听到她的问话才循声转向她。

虞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过看他眼睛被妖毒侵蚀成这样,左眼又受伤充血,多半是真的看不见。

“幽闭室,惩、惩罚犯错族人和弟子……”薛沉景喉中咯咯响动,说话很是艰难。

虞意埋头看一眼他脖子上淤青的手指印,明白他喉咙受损,说话应该很痛苦,便出声打断道:“我知道了。”

这地方封闭性很好,外界的什么动静都听不见,需要仙君灵力和步罡踏斗才能打开,想来妖族是破不开的。

另一个魂魄骚动不已,虞意便顺势让出了身体的控制。

淮黎立即跪坐到仙君身前,从百宝囊里倒出一大堆东西,翻找出

疗伤的用具,掐着治疗术给他处理身上可怖的伤口。

薛沉景听着小鸟妖期期艾艾地同他说他们曾在何时何地见过面,她那时候被一个修士追杀,是姬寒亦见她身上没染血孽,插手放走了她,还给她喂了一粒丹,治好她受伤的翅膀。

小鸟妖偷偷跟了姬寒亦好几天,在人妖之间你死我活的境地下,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只杀作恶之妖,并不像别的修士那般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诛。

直到仙君回去姬氏的一处仙府,小鸟妖再无法跟着他,才恹恹离去。

只是没想到,再见仙君,他已经成了玄丹山主的阶下囚,惨遭这样的折磨。

耳边啼啼哭哭的鸟叫声属实很催眠,再加上小鸟妖不断砸到他身上的治疗术法,薛沉景浑身暖融融的,精神不由松懈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石室内已只剩他一个人。他倏地撑起身,接收到魔灵传回来的讯息,才重又放松下来。

虞意在他睡着的时候,在这方石室内摸索许久,竟叫她打开了幽闭室之间相通的门,此时已经探查到其他石室去了。

那只小鸟妖还算有点用处,虽没有完全治好他的伤,但薛沉景喉间和眼睛都舒缓了许多,没有那么痛了。

他揉揉眉心,在心里问道:“有多少积分了?”

系统宛如一个随时待命的客服,立即应声回道:“主人若是问的这次临时任务的积分的话,还是零哦。”

“她碰过我了。”薛沉景不满。

系统公事公办道:“主人,给你疗伤的是五色鸟,不是女主哦。”

“行。”薛沉景咬了咬牙关,非要这般斤斤计较的话,他也不怕与这破烂系统掰扯,“最开始冲过来背我的人是虞意,她扶了一次我的肩,一直抓握着我的双手,在奔跑的时候耳朵偏过来贴上过我的脸,三次,进入幽闭室放我下来时,揽过一次我的腰。”

别人在忙着救他,而他心里却在计算着任务积分。

系统默默听他说完,回道:“主人,这项临时任务旨在通过必要的肢体接触,帮助你们增进好感度,前提条件是需要你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若你们认不出彼此来,是没有积分奖励的。”

换言之,从虞意的角度来看,她方才触碰的人都是姬寒亦,并不是他薛沉景,所以没有积分。

很好,很严谨。

薛沉景深吸一口气,恼怒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香炉。

铜制香炉砸到地上,发出咚一声巨响,里面的香灰洒落一地,腾起的烟尘裹住一群漂浮在室内的魔灵,浮灰勾勒出它们的轮廓。

魔灵水母不住摇晃着大脑袋,肉须扬起来,嫌弃地想将身上的香灰甩掉。

薛沉景抿唇把魔灵召回来,用袖子擦拭,忽而又笑起来,不疾不徐地说道:“好,反正这密室之中只有我们两人,时间还长着呢。”

这方鬼域里一年,只是外界一天。这项临时任务时限十二个时辰,他踏入鬼域之时,还剩八个时辰,换算成鬼域时间,还有大半年的工夫。

他不介意和她一直囚困在这里。

系统听见他心中打的小算盘,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你一开始打定主意将她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方便刷分?”

薛沉景愉悦地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