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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柿香(一)(2 / 2)

但当那声音距他仅一步之遥时,发生了变化。

变得痛苦、窒息、支离破碎。

——项知是趁他意乱情迷,趁隙抬起手,毫不留情地钳住了驿丞的脖子!

对此,乐无涯丝毫不感意外。

唯一的未知项就是项知是会不会真的掐死他。

自己杀了老师,而自己的学生动辄便要杀死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驿丞。

他们二人的心简直冷得不相上下。

在驿丞几乎以为自己要死掉时,喉上的桎梏一松,他顿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叱骂半句,只敢满眼恐惧、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

七皇子直起腰来,用上半身挡住了乐无涯,冲他招招手:“跑什么,过来啊。”

驿丞喉管险些被扼断,如今已全然清醒,几近魂飞魄散:“大人,大人,我不敢了大人!”

七皇子柔

() 柔道:“您既不肯过来,也就别多看了吧。()”

驿丞脸色惨白,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顾着没命地叩头。

项知是拢一拢自己的衣衫,又恢复了往常的甜美嗓音:“劳驾请问,是哪位大人死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驿丞连发出一声多余的咳嗽也是不敢的,憋着一口气,急急道:“回大人,是一名解职回乡的大人,兵部尚书隗正卿、隗子照大人!”

项知是一滞,目光微偏,投向了乐无涯。

乐无涯给自己裹好狐裘,老老实实地恢复体温。

见项知是轻描淡写地冲他一摆手,终于是打算放过他了,驿丞急忙双膝着地,直接爬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一室静寂。

“您杀的是隗大人?”项知是轻声问,“为何?”

乐无涯余热未退,困倦又起,身上寒津津的,透骨的冷。

项知是体热,他搂着自己,还怪舒服的。

既是他死皮赖脸非要收留自己,那他就受着吧。

乐无涯心安理得地往他怀里一猫:“我做什么坏事,需问缘由么?”

项知是:“不需要吗?”

“有问并非必答。”

“老师有传道受业解惑之责,您这样,颇不尽责。”

“那师长所问,学生也应作答。”乐无涯迎着他的目光粲然一笑,“方才摸得尽兴吗?”

项知是一噎,俊俏面颊染上一抹恼怒的薄红。

乐无涯不待他设法还击,径直道:“睡了。随你如何,醒来把我交官,我也不牵连你,就当这腰上手印是我夜间寂寞,自己抓的,查不到七皇子头上。”

说罢,他便脱了力,在熬人的头痛中半昏半睡了过去。

梦中有一只手,用手背轻轻覆上了自己的面颊。

他疑是身在梦中,睁开眼,只见虚影幢幢。

那人的神态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乐无涯语气慵懒,轻声唤了一声:“……小六?”

那手僵停了下来,离开了他的面颊,攥出了小小的一声骨响。

紧接着,那手抵住了他的咽喉,仿佛是想要效仿刚才他对驿丞做的事情。

这下他认出来了:“错了,是小七啊。”

刚刚覆盖在他咽喉上的手不动了。

少顷,那大拇指抵在了自己的喉结凸起处,一下一下地引导着它上下滑动。

他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但乐无涯已听不清了。

太痛,太累了。

……

乐无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呈扣弦状,似乎是在张弓射箭,筹划着一场蓄意谋杀。

他将手指藏纳入袖,活动片刻,才探出来,拆开了项知是随信寄来的包裹。

那是一盒包装精致的柿饼,上面撒着细细的雪白糖霜,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动。

乐无涯拆开信件,项知是带着甜甜笑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 “见信如晤。”

“一别几日,不知陈家案办得如何?事繁务杂,需注意将养身体,以期来日。”

“此为定容特产,味道不甜,有桂花香气。待明年柿子熟时,想必更加美味。先寄你品赏。”

乐无涯笑。

这小子延揽人心的本事,几年下来倒是见长。

他若真是官场新人闻人约,瞧见钦差大人这样的暖心话,必得感激涕零,回信万言,以谢恩赏。

但由于乐无涯深谙他的本性,他对他的评价是:

装得像个人似的。

乐无涯叼了柿饼在嘴里,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确实好吃。

到明年柿子熟时,到定容买一些新鲜柿饼,寄回上京谢恩吧,算作礼尚往来。

乐无涯吃得开怀之际,又顺手拿起了项知节寄来的那封薄薄的信件。

他还没忘记,小凤凰曾说,他朝中人头不熟,便拜托了六皇子项知节,才得以辗转联络到那位方外道士。

小六慧心如兰,若是知道那盛着魂魄的炉子碎裂,保不齐也会起疑心。

难办啊,难办。

乐无涯感慨一声,拆开了信件。

信分两张,第一张只有四字:“阅后可焚。”

乐无涯仿佛听到了他年少时二字二字的断句,颇为怀念,不觉浅浅一笑。

他翻到了下一页,随便一扫,吃惊不小,霍然站起身来!

“乐千嶂大人仍任昭毅将军,只不带兵,在京中赋闲养老。其妻叶氏前年因月月施粥、开办善堂,得授二品诰命夫人。”

“乐珩现任国子博士,乐珏去岁点为武举探花,现入关山营听用。”

“戚氏安好,如今是桐庐县县主。”

……这哪里是起了疑心?

这分明就是早把他看穿了!

乐无涯执握住信,一时怔忡。

他拿着信,在房间内踱起了步。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却又说不出口的东西。

这封信,几乎可算是烽火三月里的家书,把他家人的近况一一道来,直送到了乐无涯的心坎里去。

可他是怎么看出的?

他又如何这般了解自家的动向?

他给自己写这些,又意欲何为?

项知节其人,上一世的乐无涯并不是很了解,只笼统地知道,那是个谦逊温文、如圭如璋的好孩子,养在沉迷黄老之学、与世无争的庄贵妃身边,因此身上总有淡而暖的返风香香气。

他多年装结巴,日久成病,口齿一直不甚灵便,实在有失皇家颜面,所以几乎不怎么办差。

乐无涯从不知道他有多深的能力。

谁想,他一展现本事,仅凭三言两语,就牢牢捏住了自己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