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我来看您了,我有点想您。”
林杏把带来的一束白菊放在林钰碑前,她蹲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着附着在上面的灰尘。
“有时候在想,还真是有些生不逢时,您的病放到现在,是不是治愈的可能性就更大点。但那也只能是想想了。”她脸上没有一点悲伤,望着墓碑上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照片,话里话外却尽显难过:“微姨,您还记得吗,我想你应该是记得的,您跟她的关系一向不错,她帮了我们很多忙,也从来没说怪过我们,反倒是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她这几年一切都好,就是??就是没能来看您,我猜要是以前,她又该给您道歉,那就我代劳吧,对不起林钰女士。”林杏欲言又止,最后没有把全部的东西都告诉林钰,就算告诉了,那也只是徒增悲伤,她们两人在以前似乎就交情匪浅,有些话,便留给她们见了面再谈吧。
江樾微早在前几年检查出了阿尔茨海默症,时年不到六十,从一开始记不起人来,再到记不起事情,后面渐渐地也把自己封闭起来。江辛夷把她安排到了苏南一家疗养院去复健,效果甚微。林杏记得,江樾微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她之后代替自己的那一份,去探望林钰。
此时一阵风吹过,旁边没有被清扫的落叶顺着风的轨迹飘向了空中,也把她戴的帽子吹落在了地上。
“接下去对不起,这次是我想说的。”她弯腰捡起了帽子,又戴在了自己头上,“阿妈,您是不是知道我想说什么,所以让风来阻止我。我是跟江辛夷在一起了,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但我们之后也要分开了。”
江辛夷今天载她来的墓园,车停在了停车道上,最后进来的也只有她一个。她也能理解,有些芥蒂并不是睡一觉起来就可以消失的。
林杏的坦白似乎有点多余。从来见家长的谁不是成双成对,谁不是亲昵地挽着手进场,谁不是互为对方的印记。而林杏如果不说的话, 那么她跟林钰都可以装傻充愣,等分手之后,这段感情她们俩也能当没发生过一样,但她还是讲出来了:“阿妈,我这样做是对的吧,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林钰回答不了,而她也有一个随时会被动摇的打算,就是分手。
墓园的乌鸦成堆驻扎,争先恐后地唱着挽歌,好似又有人即将入住这里了一样,随后,林杏听到这些叫声里夹杂了一抹不易发现却又不相同的声音。
谁会在工作日的早晨,来墓园祭拜亲人。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她这才听出来了,也只有那种手工定制的皮鞋鞋底轻触地面,才会发出这种独一无二的声音。林杏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猜到了,她的身形微微一僵,不敢往后看。
枕边人固有的香气入侵了林杏的亲密距离,林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一个身着西装的身形闯入了她的视线,看起来极为正式,在意识回笼的顷刻间,墓碑上又多了出一把同样的白菊,连同打包方式都如出一辙。
江辛夷看着面前的人正转头回望他,脸上有着惊愕,疑惑,随后她便开口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杏下车后他本打算就在车上等着她回来,之后再两人一起去探望江樾微,他母亲的疗养院离这不远,开个十几分钟就到了,至于这个疗养院为什么选在了郊区,还离这个墓地这么近,那也都是江樾微安排的。
在江樾微发病前,她曾找过律师,委托律师等她彻底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之后,代替她和家人洽谈身后事,书面合同和录音各一份留档,就像是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一样,必须要保证这些的完成。
有些时候,他也觉得他父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后面又介入了一个林钰进来,这让他更加觉得扑朔迷离,可他不管怎么查都没查到,也找不到头绪去查,摸不清被迷雾遮挡的全部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也只有两条,一是就范,二是决裂,二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
江辛夷叹了口气,驱车驶离停车道,往山下他们刚刚买花的那个花店去,让店长又重新包了一束白菊,他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