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那会儿羽绒服是时新货,出口创外汇的热门产品,在东欧和俄罗斯(一开始是苏联)市场上很受欢迎。那边人自己生产跟不上,中国货进去特别好卖。
占着如此天时地利的条件,社办厂是想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为这个,他这个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天南地北地跑了好几家知名的羽绒服厂去实地考察。后来厂里还问信用社贷了款,准备用来购买设备。
可惜的是,国际风云瞬息万变。
92年那会儿俄罗斯市场上还特别欢迎中国羽绒服,但假冒伪劣产品太厉害,往所谓的羽绒服里揣鸡毛都算仁心仁义的,缺德的连鸡毛都舍不得用,直接拿稻草和麻袋毛代替。
名声坏了,93年羽绒服再摆出去,人家老毛子看都不看一眼了。你把人当傻子,人疯了再捧你臭脚?
市场一出问题,镇政府顺势把服装厂的贷款拿去自己花了,厂子原本的订单也断了,新生产线更不可能上马。
于是生产羽绒服什么的,便沦为飘荡在风中的往事不可说。
高大妈在服装加工点一说要找人去考察习绒服厂的事,他立刻举手报名。
旁人见状也没和他争的。
毕竟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做衣服和检验衣服的。对管理一窍不通去了也白搭不说,关键是跑出去—趟缺—天工,那得少挣三四十块,太亏了。
高大妈一看,立刻拍大腿同意。
对,考察就是领导该干的活儿,哪怕这只是个连缝纫机都不会修,现在只能看大门的前领导。
考察队伍名单确立,江海潮也不是啥都没干。
她发挥蚊子腿上也要刮下二两肉的葛朗台精神,硬是打电话给前台姐姐,拿两百块的报酬当诱饵,让人硬着头皮又跑回实际上已经关门就等着房租到期被大厦管理方扫地出门的伊人坊服装公司,把公司之前的合作对象资料全都传真过来,好看看服装公司到底是怎么选择合作服装厂的。
前台姐姐原本不乐意,江海潮把报酬从200涨到300后,她便心动了。这已经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她下一份工作还没着落呢。
高强在旁边羡慕:“班长,你对她也太大方了。我们都自己找到羽绒服厂了。”
说来真是怄得慌。
“伊人坊”服装公司以前想合作的羽绒服厂就是建城的那家。
原本号称自己完全不晓得的前台姐姐听了人家厂的名字,竟然恍然大悟一般:“哦,就是那家,我晓得了,9月份开会的时候讲过。”
小学生们简直要气炸肺。
你早说呀。
你早点说了厂名,至于我们折腾大半天,又是托人又是问,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才圈定意向合作对象吗?
你早点说了,我们也不白受冯总的气。
前台姐姐还委屈呢。她咋记得,这又不是她负责的工作范围,她早忘光了。
江海潮立刻安抚她,表态没事,只要她把资料都传真过来就行。
实在是好说话的不像话。
现在对着传真机吐出的一张张资料,江海潮也是满脸捡到宝的兴奋。
她拍着手里的纸,双眼放光:“咱们这个冬天就靠它了!”
她指着上面的名单给大家看:“这是他们以前合作针织衫的,以后我们毛衣也能做了。”
别小看毛衣这种单品,春秋冬三季都能穿,应用范围可广了。
大家越看越兴奋,后来跟着集体嘿嘿嘿。
哎呀,300块钱花的不亏。以后他们按图索骥,能卖的东西可包罗万象了。
小伙伴们乐呵完之后,开始真情实感地担忧。
他们下订单的话,衣服能卖得掉吗?
肯代工的厂子起步价格不低,上次红星服装厂一开口就是一款1000件。这才逼着他们自己动手找人做衣服。
江海潮咬咬牙:“先看看再说吧。”
如果帽子戏法和自助化妆推出后能够达到预期,那他们才能考虑下一步推种类更繁多的新款。
冯妈妈的速度很快,礼拜一才敲定的帽子方案,礼拜三县电视台播出的节目,就给模特编了两个松松散散的麻花辫,然后搭配粉色贝雷帽。接着她又示范了三款其他简单的编发,配着帽子还都挺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紧张地盯着看店里的销售情况。
反馈回来的结果喜忧参半。
帽子对顾客的吸引力的确不小,最近到店里的客人80%以上都选择简单的编发配上一款帽子。贝雷帽应该是因为上过电视的缘故,在所有的帽子里最受欢迎。其次才是毛线帽。
但化妆部分,姐姐们的反应跟江海潮他们设想的完全不同。从头到尾都没人拒绝被改妆。相反的,四个人当中起码有三个人会尝试自己先化妆,然后她们当中大部分又会把妆洗掉,让店里重新给她们画。
搞了半天,姐姐们是把服装店当成免费练化妆的地方了。
粉底液和遮瑕膏还有口红眉笔消耗了不少,店里化妆的工作量却没减少多少。
冯妈妈只好自我安慰:“化妆品卖的还不错。”
这话说的真戳小学生们的心窝子呀。除了冯雪之外,其他人实在难以感同身受的欢欣鼓舞。
江海潮保持乐观主义精神:“没事儿,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人家知道公主日记能自己化妆,肯定来的更多。客流量上去了,衣服当然卖得更好。”
可就像无数商业大佬哀嚎过的那样,所有的生意人都在琢磨消费者的想法,但谁也没办法真正猜到他们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