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篝火堆旁乱成一团,不少人急着大喊:“掰开她嘴巴,别让她咬到舌头。”
江海潮却毫不犹豫地连退三步。
开玩笑哦,她跟冯总有啥交情,至于叫她舍己为人?她掰人嘴巴时,万一叫人咬掉了手指头,她找谁哭去?
再说不就羊癫疯发了嚒,她小时候上会场看人发过羊癫疯,也没见谁把嘴巴给掰开了,后来人家好像也没咬掉舌头,抽完了就好了,最后还是自己爬起来走的呢。
假如,她是说假如,倘若冯总不幸地咬掉了舌头,只能说明她命不好,反正总不能赖在她江海潮头上。
于是,她又往后面退了两步。
人群外围响起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欣喜的大喊:“来了来了,周公安来了。”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有困难找警察,公安来了万事ok。
可派出所的周警官显然也不打算牺牲自己的手指头,只让大家退开,自己皱眉盯着还在地上抽的人看。
一阵风吹过来,江海潮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妈呀,冯总这是嘘嘘了?要死,她可千万别拉。这会儿上哪找人去照应她。
好在大概是人民警察一身正气,驱逐了病邪之气。周警官只盯了她十来秒钟,冯总便慢慢停止了抽搐,只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闻讯赶来的镇长赶紧发话:“快快快,把人送卫生院去。”
他和周警官一左一右,愣是把滚了满身尿泥的冯总给架起来。
围观的人群赶紧让出一条道。
人从江海潮身边过时,她闻到了股臭味,立刻捂住鼻子退避三舍。夭寿了,冯总肯定是拉了。
结果旁边大人却推她上前:“快过去帮忙啊。”
江海潮想说这么多大人呢,干嘛让她一个小孩子帮忙?可一想人家冯总的确是千里迢迢跑来找她的,她总不能撒手不管,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弟弟妹妹们赶紧跟上,高强也立刻撒开脚丫子追在后面,特别担忧:“她会不会有事啊?”
杨桃忧心忡忡:“是啊,她要脑子坏了,以后还能给我们画设计图吗?”
今晚礼拜六,初中不上晚自习。秋月姐姐跟她同学也过来参加篝火晚会玩了。初中生不寒而栗,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冷酷吗?简直跟《孔乙己》的小酒店老板有的一拼啊。人都不知死活了,还只关心他欠了十九个钱。
真·同情心欠费的江海潮抓着手里的设计稿,跟小伙伴们犯愁同样的问题,却还要强撑着自我安慰:“应该没事吧,羊癫疯又不是真发疯。那个诺贝尔奖的诺贝尔还有梵高、拿破仑都有羊角风呢。”
她上个礼拜还看了本俄国小说《白痴》,里面的主角也是羊癫疯。人家对他有偏见,说他是白痴傻子,可他却是个真正善良的好人。
嗯,不管好人坏人,重点是发完了就发完了,不影响人继续画设计稿。
十分有资本家自觉只关心榨取工人剩余价值的小学生们浩浩荡荡冲去了卫生院。
卢艳艳她爸人在收费处外面,从窗口拿出电话机打电话,看到他们几个相当惊讶:“你们跑来干什么?”
小学生们莫名其妙,难道他们不该来吗?冯总好歹也算他们的客人啊。
江海潮张望着问:“叔叔,冯总人呢?她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手?”
回答她的不是卢爸爸的说话声,而是“砰砰砰”撞墙的声音,好像谁在墙上拍皮球一样,然后是一阵慌乱的“摁住他(她)。”
大家本能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跑,病房里乱成一团,好几个医生护士伸手拽冯总,还有人手上抓着绳子,想把她绑起来。
最可怕的不是他们,而是冯总,她涕泪齐下,拼命地挣扎,嘴里大喊大叫:“给我,求求你们赶紧给我。有钱,我有钱!”
她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认出江海潮,拼命扑腾着要扑上来抓江海潮,“钱,赶紧给我钱。”
江海潮彻底傻了。
她的小伙伴们也完全懵了。
不是说羊癫疯不是真发疯吗?为啥冯总瞧着比发疯还可怕啊。
大夫跑过来,拿起针筒给冯总打了一针。她身体抖了两下,终于软软地倒下床上,安静下来,人却还小幅度的抽动着。
江海潮哆哆嗦嗦地问大夫:“医生叔叔,她羊癫疯怎么还发的没完没了啊?前头我们看她都好了。”
大夫瞅了几个小孩一眼,没吱声。
镇长皱眉赶小孩走:“你们跑来干什么,大晚上的,赶紧回家去。”
卢爸爸也过来催促:“对对对,(回)家去吧,不早了。明儿你们不还要上城里有事嚒。”
病床上的冯总又开始剧烈抖动,嘴里喊着:“给我,赶紧给我,求求你们,我有钱,快给他们钱!”
她最后一句是朝江海潮喊的。
卢爸爸却直接推几个小孩出病房:“走走走,回家去。”
里面的大夫似乎是在拒绝镇长的要求:“不能再打了,打出事情来算哪个的。”
几人稀里糊涂地被推到了医院大门口,刚好碰上周警官从拉着红灯的警车上下来。跟着他下车的另一个警察大声喊:“人在哪儿,马上送戒毒所,快点快点,马上走。”
小学生们呆若木鸡,戒毒……戒毒所?谁,谁要戒毒啊?妈呀,谁吸-毒了?
江海潮腿一软,脚一崴,“啪嗒”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