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艳艳十分肯定:“我们海音这么聪明,肯定本来就不喜欢跟那帮三年级的小孩凑一块,跟我们待一起最好。”
陶静刚想点头,体委高强就跑了过来,吓得她立刻扭过头去不好意思看人。
卢艳艳立刻发出嘿嘿嘿的怪笑,江海潮见势不妙,赶紧拉着海音准备撤退。谁知道高强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个橘子塞给海音:“你吃,甜的很。”
一副生怕小妹妹不喜欢的模样。
等到海音怯生生地接了,高强才嘿嘿嘿地跑开。
陶静心情复杂:“他家肯定没妹妹。”
卢艳艳点点头:“是啊,他跟他大伯还有叔叔家都是男的。”
所以不用再超生啦,像她爸爸要不是有个公职怕掉了,当初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再要一个。哈,还是不要了,有几个小的像海音这么可爱啊,大多数都烦死人。
连着几天,海音一直跑到楼上,江海潮就感觉有点奇怪了。
以前,还没升三年级的时候,海音也会过来找她玩。尤其是海音刚上一年级不久,妈妈给江海潮弄了一卷新橡皮筋时,每年中午吃过饭去学校,海音都会到姐姐这边来跟姐姐的同学们一道跳皮筋。但后面这种情况就少多了,大家还是基本一个班的才玩在一块儿。
现在海音怎么又变回去了?难道仇老师背着他们,就跟武侠片里的坏人一样,用内功欺负海音了吗?
江海潮问不出所以然,只好自己观察。她怕妹妹是个小书呆,白长了张聪明脸,叫人欺负了都不晓得。
这一观察,她就观察出问题来了。海音不跟班上同学玩,三年级的活动课,所有学生都在操场上撒欢儿跑,打乒乓球的打乒乓球,跳橡皮筋的跳橡皮筋,还有人在比赛踢毽子。每一个项目都围了不少人,但他们之中都不包含海音。
江海潮帮老师收了作业送进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站在二楼走廊上瞧见的就是海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花坛边上。
旁边跳橡皮筋的女生有一个好像是想去上厕所还是什么的,玩不起来了,需要人添进去。海音往上走了两步,人都到那几个小丫头面前了,她们却好像看不见一样,还是扯着嗓子到处找别人。
打乒乓球的也一样,明明有人拿着球拍找不到搭档,却完全无视海音的存在。
她成了一个透明人,她的同学都当没她这个人。
江海潮想到了一个词:孤立。此时此刻的她还没有听过另一个词:冷暴力,可她已经明白自己妹妹被孤立了。
这种情况在学校一点儿也不稀罕。
江海潮记得四年级时,他们班有个男生得罪了高强他们那帮在班上最有权威的男生。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男生都不跟他玩了。女生就更不可能,因为男女生在学校一向泾渭分明。像虞凯跟杨桃关系那么熟了,进了学校他们也会各自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那男生就像现在的海音一样,哪怕缠着爸妈给他买了新乒乓球拍带到学校,男生们还是当他不存在。也不打他,也不威胁他买零食给他们吃,就无视他。
后来江海潮还看到他偷偷躲着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本来从来不管男生的事,那回却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再一次活动课,男生拿着乒乓球拍找人玩又碰了无数次钉子之后,江海潮喊住了他,要跟他一起打乒乓球。
当时那男生的眼神,就好像在会场上捡了张别人随手丢的刮刮乐,结果用手指甲刮开之后,却惊喜地发现竟然中了特等奖——一辆摩托车。
反正打完球之后,他就追着江海潮跑了,还给江海潮买了好几次零嘴。江海潮从小被家里教育不能白吃人家给的东西,所以不收。让卢艳艳她们几个女生一道分了。
再后来班上传那男生喜欢江海潮,在追她。叫江海潮逮着那几个传小话的男生天天背课文,吓得班上再也没人敢拿这个说事。那男生也不敢再追着江海潮跑。但神奇的是,其他男生又带他玩了。
据说是因为同情他失恋了,很可怜,所以才重新接纳了他。
江海潮只可惜自己在三年级没像在自己班上的号召力,否则哪个疯了不想在本班混了敢孤立她江海潮的妹妹。
她咬牙切齿,想冲下楼去一问究竟。可是陶老师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已经狐疑:“江海潮,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回班上?你是班长啊,老师相信你,你可不能辜负老师的信任。”
江海潮只好忍着,一路忍到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才拎着书包冲出教室,噔噔噔跑去找妹妹。
海音正默默地收拾书包,听到大姐的声音,她那张灰灰的小脸瞬间亮了,高兴地跑过来喊:“姐!”
江海潮安抚地摸摸妹妹的小脑袋,眼睛落在三(2)班班长的脸上,开门见山:“你为什么不跟我们海音玩?”
班上孩子凑堆玩都是分人的,像海音这种位子距离班长很近又成绩好的学生,肯定跟班长是一伙的,以前她们就玩的挺好。
小班长不敢看江海潮的眼睛,她是大队委,连老师都知道等她升六年级后就是顺理成章的大队长,小班长还想上进呢,在她面前哪里有胆子放肆。
江海潮逼问紧了,她支支吾吾,差点当场哭出声,到最后才可怜巴巴地挤出句:“大姐,你别问我唻。”
她一直都跟着江海音一起喊人。
江海潮呵呵,眼睛落在了另一个常跟妹妹一道玩的小丫头脸上,后者也是一副被人掐了喉咙的样子,死活不开口。
闹到最后,反而是在旁边看热闹的李涛幸灾乐祸:“哪个跟她玩啊,老师都不理她了,她啊,臭狗屎,我们谁都不理她。哈哈哈哈……”
小班长她们都低下了头,虽然她们不敢忤逆仇老师,但是她们也很讨厌李涛啊,笑得跟只鸭子一样,恶心死了。
江海潮像是被兜头倒了一盆冰水,原来孤立海音的人不是班上哪个学生,而是他们班主任仇老师本人!
这要怎么办?江海潮茫然了。
她之前想的是找出那个罪魁祸首,要么打一顿让他不敢再龇牙,要么利用自己大队委的身份对他威逼利诱,让他明白得罪她江海潮的妹妹没好处。可她假想中的敌人一直是跟她一样身份,不,甚至还不如她的三年级学生。
当敌人变成大人,还是老师的时候,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找校长告状吗?怎么告?仇老师一没打二没骂海音,只是把她当空气而已,算哪门子体罚学生了?哦,非得捧着哄着当是个宝贝才行?真以为自己是主席家的女儿呢。
况且江海潮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校长早就没耐心再管他们这点儿事。他会嫌给他找事的学生烦。
江海潮像是被迫吞了只苍蝇,恶心的要吐却死活吐不出来。
这个哑巴亏她们吃定了,吃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抱屈,怎么反抗。
教室里学生渐渐散去,海音小心翼翼地拉姐姐的胳膊,哀求一般:“大姐,我没事。”
她在害怕,可江海潮看出来了,却说不清楚她究竟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