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想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每条路都试试看,说不定真能找到孩子呢。
春英嬢嬢家的小伟哥哥自告奋勇:“妈,我骑车带海潮去他家公爷爷家找找看,要是在的话,也能放心。”
修远大大点头:“也好,我们再到处找找看。海军懂事的很,不会瞎跑的。”
江海潮坐在小伟哥哥的车后座上,听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真没事。我像海军这么大的时候,我家婆奶奶把我带回家了,我妈找的差点没把地皮翻过来。后来跟我家婆奶奶还大吵了一架。”
他还开玩笑,“你去你家公买家刚好多吃点好的,别卖菜了,让他们买肉给你们吃。”
江海潮却听不进去,心怦怦直跳,紧张的浑身发抖。
小伟哥哥的家婆奶奶她认识,用成语形容就是有点随心所欲,做事随意的很,想怎样就怎样。
可她家公爷爷不是这样的呀。家公爷爷是个做事特别板正的人。他就是带海军回家,肯定也会等她回来说清楚,或者留个字条给她,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
家公爷爷念过私塾,写了一手漂亮的大字。
但她不敢多想,因为再想下去,她连坐都坐不住。
小伟哥哥把车子蹬得飞快,风呼呼地从他们耳边刮过,明明很快就要过暑假了,白天太阳晒死人,但是现在风吹得她浑身发抖,牙齿都不由自主地咯咯作响。
她知道车子已经很快了,但还不够快。她恨不得自行车能飞起来,直接落在家公爷爷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了。小伟哥哥气喘吁吁地问她:“海潮,哪个是你家公爷爷家?”
他只知道村名,但搞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江海潮木木地伸手一指:“那边。”
车子又动了起来,再一次停下的时候,表妹杨桃正好摇着蒲扇出来乘凉。看见江海潮,她愣住了:“姐,你怎么来了?姑爹嬢嬢呢?”
江海潮顾不上回答她,只追问:“海军,家公爷爷有没有把海军带回来?”
杨桃莫名其妙:“没呀,海军没来。”
家婆奶奶已经往这边走,看见江海潮同样惊讶:“你个妹头,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了?小伟呀,出什么事了?”
江海潮说不出话,她感觉有什么捏着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音也喘不过气。
海军不见了,海军不在家公爷爷家婆奶奶家。
她捂着胸口,半晌才发出一种像是小狗被踢的快死了的声音,然后旁边人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她发出的是:“海军——”
她后悔了,她特别后悔。
她为什么要把那100块钱还回去呢?又不是她偷的,又不是她抢的。书是她花钱买回来的,100块是夹在书里的,本来就是她的。
如果有那100块,她就能立刻买到煤油灯的玻璃灯罩,根本不用想什么卖鸡蛋,更加不用跑去捞什么浮萍,那海军就不会出事了。
海军从来懂事的很,不会到处乱跑的。
家婆奶奶一把抱住江海潮,不停地拍她的后背:“海潮不怕,海潮回家啊。”
害怕她丢了魂。
家公爷爷一张脸黑透了,和小伟哥哥打招呼:“我跟你们过去看看,我本来准备明天去放水的。”
他推出了28大杠的自行车,叮嘱家婆奶奶:“你在家等着,有事我打电话到大队部,就不跑了。”
杨桃急的要命,追出来:“爷爷,我跟你们一块去找。姐,你别怕啊,肯定能找到的。”
她弟弟杨超也跟出来,大声喊:“爷爷,我也要去找军军哥哥。”
家婆奶奶不得不一手一个,把两人都拽住:“好了,你们别帮倒忙了。海潮,你也在家呆着吧,等你家公爷爷打电话过来。”
江海潮却已经坐上了小伟哥哥的自行车后座,她要去找弟弟。
几乎是她坐稳的一瞬间,车子就蹿上了路,两个轮子飞快地往前滚。
回去的路比来的路更快,因为彻骨的绝望,让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
她甚至觉得路太短,时间太快。她不敢回家,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眼前的一切。
海军不见了,海军找不到了。
今晚没下雨也没打雷,天上还挂着一轮明月,能照出人影子的那种。
但她看不到,她面前一团漆黑。
家公爷爷沉默地蹬着车,小伟哥哥还在想办法安慰他们:“没事的,说不定海军已经回家了。”
可是谁也没回应他。
从家公爷爷家到镇上足有八里路,但江海潮感觉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看到了大街。
废品收购站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前几天海军还在这里叠方格。
车子突然间停下了,然后江海潮被搂进了一个暖和和的怀抱,春英嬢嬢拍着她的背喊:“回家了,回家了,海军回家了。”
她听不进去,她听不进任何安慰的话,直到她听到了秋月姐姐的声音:“海军没丢,去他舅爷爷家了,他表舅母送他回来的。”
家公爷爷已经顾不上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蹬车子,只想立刻看到海军的人。
小伟哥哥也喊了一声:“妈,你带秋月慢慢走,我先带海潮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