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可能几秒钟,也可能过了几分钟,他感到肩膀上一沉,殷九竹靠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湿漉漉的水意沾染了他的肩膀。
殷九竹的哭声极轻,极压抑。她向来是这样的人,轻易不表露感情,把自己最柔软最细腻的真心藏在一层层的盔甲后面。但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也会像这样卸下所有防御,露出藏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朵玫瑰。
细细的抽泣声萦绕在景旭耳边,滚烫的泪水洒在他的肩膀,几乎要灼伤了他。他没有动,默默由得她发泄。
他希望她快乐——但是现在,他更希望她能痛快的哭出来。
“景旭,你知道吗。”殷九竹边哭边开口,“在我收到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这是爸爸和我开了一个即无聊又不好笑的玩笑。他怎么会死呢,明明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和他联系,他怎么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离开我了呢。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我的自欺欺人的谎言。他是真的走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几条发来的信息,叫我‘小竹’。”
“……”
“这世上所有人都叫我小竹,”她声音放得是那样轻,又是那样的痛苦,“只有他,叫我囡囡。”
景旭的心一下收紧了。
他再也忍不住,转过身紧紧拥住了她,他让她靠在自己的颈窝,让那些泪水一滴又一滴的砸在他怀里。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
“——囡……囡……”
这是一个陌生而模糊的男声,不像景旭那样清朗明亮,听上去像个中年人的声音。
殷九竹愣住了,景旭也愣住了。
殷九竹以为自己喝醉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自己太过悲伤出现了幻觉,但景旭同样的表现证明了她没有。
他们同时抬起了头——阳台窗前的鸟笼,那只绿色的宛如宝石一样的鸟儿扬起翅膀,张开鸟喙,吐出几个有些模糊的音节。
“——囡……囡。”
“——囡囡。”
“——囡囡,吃鱼。”
不是又尖又油的脏口,不是声音明朗的吉祥话,而是一句沙哑的,模糊的,“囡囡”。
一句跨越了数年,几乎要被遗忘在时光洪流里的话。
殷九竹想起,她最后一次和父亲通话时,殷浩军曾在电话里笑着告诉她,他教会鹦鹉一句话,等殷九竹回国后要给她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