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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2 / 2)

揽月见郑知意露出野蛮姿态就害怕,求助地群青,“怎么办!”

酒入口中,有些辛辣,但肺腑却很温暖,群青便一口饮尽了:“没事,喝吧,反正这会没外人看见。”

揽月侧目而视,她忽然觉得群青的靠谱的底色中带有一丝疯狂。

“良娣守规矩这么久,也很辛苦。人累了,就得适当地放松玩乐一下,不然那根弦会崩断。”群青给揽月夹了一筷子涮肉,“这也不是坏事,不信你瞧。”

郑知意马匪之女的身份并非毫无作用,几番祝酒词下来,从前暗暗嫌弃她出身的阿姜,还有那几个内侍,全都喝得热血沸腾,只觉得自己就是郑知意异父异母的亲姊妹,能在清宣阁当值,就是他们最大的福气。

雨夜当值本是件痛苦的事,谁成想竟发展成这样,笑闹划拳声充盈了阁子。

群青少时不能参加过宴会,所以她很喜欢坐在这片喧闹中,捧着脸微笑地听。

这时,去解手的若蝉走到桌前,令气氛凝住:“良娣,奴婢看见清宣阁外好像有贼人!”

郑知意“啊”了一声:“什么贼人?”

“奴婢好像也看见了。”阿姜想到什么,“刚才搭架子的时候,南苑门没关,远远地,有几个杉树那么高大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着看我们。”

大伙一阵恐慌,群青不信邪,披衣出门:“我去看看。”

群青举伞提灯。

照亮眼前的瞬间,桥上真有几道高大细长的黑影,一动不动。

端详了好一会儿,群青忽地辨认出那个时常帮李玹拿奏折的小内侍。再看旁边暗处,伞下着白衣不甚明晰的人,身形样貌正像太子。

“不是贼人,应该是太子和使臣。”返回阁子内,群青说。

其时雨小了些,郑知意赶着众人回去,只留群青和揽月在灯下商议。

“东宫是重中之重,如有外人徘徊,金吾卫定会驱赶。我见咱们近处的两个侍卫毫无反应,很可能是得了殿下的令,才没有干涉。”群青道,“所以那几人是由太子陪着夜游的,太子最近的外务,便是与琉璃国的使臣清谈。”

“你说的有理,那些使臣在碧泉宫,也不远。”揽月心慌地说,“都怪我忘记关南苑的门了!我们衣冠不整,又在雨里,偏偏被使臣看见这般模样,能是好事?不会给清宣阁带来责罚吧!”

郑知意莫名:“现在已经宵禁,我们好好地在自己的宫里待着,是他们不守宵禁,在外面乱走。怎么能怪我们呢?”

揽月道:“良娣,奴婢就是道听途说都知道,这几个使臣有多受圣人重视,太子殿下亲自陪着他们,就是秉烛夜游又怎么呢?又算不得宫内人。”

“那这就是李玹的不对,他怎么能亲自带人夜游呢?”郑知意说。

她让群青用手指蘸酒,大致点出琉璃国的位置,郑知意看了,眼中露出愠色,“上我山寨,守我规矩。这么点弹丸小国,凭什么在宫中横着走?那照这样说,明天我也脱了衣裳,到处夜游。”

揽月差点晕过去,群青却禁不住一笑。

郑知意话虽稚拙,但却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群青也觉得李玹面对使臣有些软弱,不过上一世,他便是这样的温仁之君,并不是她们几个宫人能置喙的。

她拿手指蘸酒液,按记忆中书上的图纸,大致画出中洲和琉璃国的位置,讲给郑知意听:“琉璃国虽小,但位处西域中心,又是众教发源之地,慢慢成为西域十二国之首。日后我们与西域交好通商,还是摩擦不断,都要与琉璃国的相处。想来这是圣人和太子殿下重视使臣的原因。”

郑知意听得入了迷:“青娘子懂这么多,真令人艳羡!我怎么就什么也不知道呢?”

“也是书上看来的,良娣若感兴趣,除史书之外,还可以看看四海志,奴婢给良娣找出来。”群青道,“比话本好看。”

眼看群青已经翻找起四海志了,揽月有些焦急,群青道:“你和良娣不必担心,我是掌宫娘子,有什么罪责,自然是我来承担。”

阿提涅既能送来一枚“石种”,显然来意不善。她将罪责揽过来,若能褫夺了她这个惹眼的掌宫之位,反而方便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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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李玹沉默地站在清宣阁对面的桥上,寿喜为他撑着伞。在他身边,站着孟光慎的鸿胪寺的几个官员。

雷暴天,在琉璃国乃是不祥天气,使臣中那个叫德坞的小和尚非要冒雨给各宫祈福,其他人只得一并前来。

德坞在绢布上写写画画,李玹的思绪飘远,回想起今日在碧泉行宫的一切,生出了一肚子火气:

白日下朝,李玹前往碧泉行宫与使者清谈。内侍打开殿门,他发现那里面已经有人了:阿涅提二人,正与一个声音细柔的娘子相谈甚欢。

觉察到他进来,那说梵语的娘子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李玹面前盈盈下拜,口中谢罪。

她身套不染尘埃的祷服,粉黛不施,愈显长发乌黑,皮肤白皙,让人见之生怜,竟是宝安公主:“玹哥哥久不来看望,我只怕你将我忘了,想为你减轻些负担,也好弥补我先前的过失。”

鸿胪寺译语道:“殿下,使臣说,太子妃娘娘蕙质兰心,乃是他们见过的大宸最出众的娘子。”

李玹看着杨芙,没有说话。

“阿提涅说,太子妃娘娘乃通透之人,他们喜欢娘娘,娘娘为殿下解释了不少,佛骨可以由殿下主迎。”

李玹扫向杨芙背后,连那平日里总是作威作福的阿涅提,果然换上一副笑脸,见他看

过来,笑得更有几分得意。

在李玹面上变色前,孟光慎将他拉到一旁,同样是告罪:“臣知道宝安公主尚在禁足中,但为保证佛骨顺利送至长安,不得已出此下策。”

“十七公主精通梵语,又是使臣的故交,一见面就解开了使臣与殿下的误解,使臣现下愿意送佛骨入长安。只是中间沟通有误,他们竟将公主当做了太子妃。”

“使臣如此喜欢公主,眼下刚刚谈妥,若澄清只怕又生不快,倒不如将错就错,坚持到奉迎佛骨完成,总归没有多久了。孰轻孰重,殿下应该明白。”

孟光慎说话儒雅有礼,看似有商有量,李玹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好个将错就错,这是借琉璃国使臣施压,逼他上奏圣人,立杨芙为太子妃。否则,这国事便有办砸的风险。

见李玹沉着脸,阿提涅笑了笑,悄然对杨芙道:“公主放心,那等卑贱愚钝的女子,如何敢欺辱公主?我已安排了好戏,只等燃灯佛诞。”

杨芙勉强笑笑。

外面雷暴阵阵,室内的空气也凝滞着,二位使臣中那个小和尚德坞突然站起来,说要为各宫祈福。

眼下,德坞穿着蓑衣在内宫乱走,带着一众人走到东宫,李玹紧张起来,怕清宣阁丢丑,只让众人站在桥上远观。

郑知意不负众望,大半夜叫使臣旁观大宸宫女不穿鞋子,在雨中群魔乱舞的一幕,现在她们又亮起灯。

李玹忍不住道:“弄清楚了吗?她们方才灯火通明、吵吵闹闹是干什么?”

小内侍道:“殿下,好像在吃涮肉。”

李玹闻言,简直气笑了。

且不说今日之事。以往他来清宣阁,从上到下一片死气沉沉。他不在时,她们居然高兴得半夜吃涮肉?

又见这使臣写写画画许久,不知记述什么,李玹怕损了大宸颜面,心中不安:“去问使臣,可以走了么?”

德坞终于收起了绢布,竖起手对李玹行一礼,温声道:“太子殿下,请将此画送给这宫里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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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裱好的画便送到清宣阁。

群青发现这不是降罪的圣旨,而是画卷,有些失落,将它展开。

一时间,院中的人全都围过来看画卷上的内容,就连郑知意也从阁子里奔出来了。

一副黄黄蓝蓝的画展现在眼前。

寿喜道:“昨日琉璃国宾使德坞路过清宣殿,正见宫女雨夜护花,念良娣宫中有护佑生灵之善念,做《救花图》赠予良娣。殿下赏赐清宣阁玉如意一对,琉璃瑞兽两尊,玛瑙珠一槲。”

揽月倒吸一口气。

赏?没听错吧?赏?

郑知意蹙眉看着画,看了许久:“我们在那淋着雨,他倒好,画副画,可是在嘲笑我们?”

寿喜一哽:“不是嘲笑,是欣赏……”

“画得这样丑,还好意思说欣赏。”郑知意凑过来打量,眉头还是拧着,“这小人儿怎么这样难看,我们的身子有这样细吗?脑袋有这样大吗?他会不会画画……”

揽月捂住了郑知意的嘴。

群青顿了顿:“良娣,这是琉璃国的细密画,就是如此风格,画起来很费功夫的。既然宾使赠画,奴婢们应该悬于正殿,以作留念。”说罢叫人挂起来。

寿喜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还是青娘子见识广。你可知道,使臣吹捧宝安公主,若不是德坞小和尚画了这幅画称赞良娣,使臣们根本不将良娣放在眼中,好歹是殿下的发妻,哎……”

“燃灯佛节将至,青娘子可要好好地给良娣教教规矩,对了,那优昙婆罗种得如何了?”

想到切成两半的种子,揽月差点站不住了,脸一阵阵发白,群青却神色淡静,望向寿喜:“没什么问题,公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