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垂眸,将那几封折子递给涂曜。
涂曜伸出手接过,随意扫了两眼,便不在意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烦心?此事朕已答应过宝华,朕曾给了楚国一次粮食,若还不够,再从雍国运粮就是。”
“多谢陛下好意。”楚稚缓缓道:“但楚国内有蛀虫,再多的粮食,也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涂曜挑眉:“你想对这些人下手了?”
楚稚道:“这些人身居高位,却层层贪腐,拿走百姓的救命粮食,难道不该处置吗?”
涂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如今天下分裂,各国隐有大争之势,国内还是以稳为上,这些官员背后是门阀世家,裁撤之下难免动荡,为卒子舍天下,未免不值。”
“卒子?”楚稚抬眸,认真看向涂曜:“那些有父母,有妻儿的百姓,在陛下眼中,只是卒子而已吗?”
“陛下雄兵秣马,为逐鹿备战,过程之中,因为百姓只是卒子,因为不值得,就可以漠视他们的苦难,甚至……让他们直接丢掉性命吗?”
这话甚是冒犯,以涂曜的脾性定要大怒。
但他此刻只是沉了沉眸色道:“天下未定,谈何治国?大战在即,朕自当全力屯兵征伐。”
“陛下要的是天下,但天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陛下却并不关心。”楚稚一字一句道:“可是孤和你不同,孤没想过扩大楚国版图,只想楚国的每个百姓都能安居,能和家人在一起,不会担惊受怕,不会因为饥荒,动乱,战争和爱的人分离。”
他穿书之前,就是这样的普通百姓。
所以他没有办法和君王共情,从利益角度冷血处置揣度。
涂曜静默了片刻。
少年侧脸俊美温柔,弯下的洁白脖颈如薄而脆的暖玉,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易碎脆弱,却又透着一股执拗坚毅。
涂曜一直信奉水至清则无鱼。
为备战练兵,整肃国内风气,雍国对百姓一直严刑峻法,赋税甚重。
自己要的是征伐,可楚稚却在守护。
这对儿兄妹……倒真是一双小菩萨。
涂曜凝目望向他,沉吟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从右相到官员,涉案之人都要彻查,之后分批逮捕,尽数捉拿。”少年眉目若春水,含着隐隐的清凛:“大不了诛杀右相,警示天下。”
涂曜淡淡一笑道:“如果要杀右相,只需两三个刺客便可,但若是想根除此人带来的弊病,则需要长久之计。”
涂曜缓缓踱步:“事急则缓,如今你刚坐上皇位,可从扶植自己的势力开始——别看他们在朝堂上对你三拜九叩,但他们可是各有各的心思,秋闱不是要到了么?不如从科举上入手,拔擢出身贫寒的有识之士,之后再分清派系,一一除之。”
涂曜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说这些。
这些都太遥远太理想了。
似乎只存在于,曾经的太学课堂上。
可眼前少年却如同温润春风一般,让那些曾经的理想再次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