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抽空整理医疗物资的时候,临时助理,也是第一医院的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告诉时砚:“安城给咱们送来了不少青霉素,好东西,上面的意思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私底下自己用就行,万一有人问,一律不知情。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需要临时从海城当地百姓中募招,但由于之前岛国人在海城的恶行,百姓见着当兵的就怕,根本不敢与我们的人打交道。
只要我们的人靠近,他们就拼命朝我们扔石头,看着也是可怜……”
时砚看了下入院记录,手术至少排到半年后,如果半年后,其中一部分人还有命在的话。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之处了。
老医生说:“以前年少气盛,听人说上了战场的医生就是刽子手,不是砍人手就是锯人腿,只要能最大限度的保住战士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根本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只是凭经验和本能行事。
当时听说后只觉得是学艺不精之人才会做的事。
后来我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才明白个中滋味。”
时砚收起记录本,合上钢笔,转回之前的话题对老医生道:“海城我熟,或许可以帮上忙,明日下午我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去附近看看能不能和当地人搭上话。”
老医生想说那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来之不易,本来每天就只能睡两三个小时,还是碎片时间,让时砚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
时砚没说什么,想着到时候看情况。
连轴转了不知道多少天,又一天机械的做手术途中,不知是谁静静站在他旁边,在他忙碌的间隙,抽空将一个搪瓷缸子送到时砚嘴边。
由于这个动作太熟,时砚下意识就着喝了一大口,温水,还有甜丝丝的味道。
直到手术结束,时砚一转头,见到站在旁边帮其他护士搬病人的刘阿婆。
刘阿婆明显瘦了很多,人也苍老了许多,以前灰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精气神大不如前,不过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盘起来,是个非常认真的老太太。
小护士过来催促时砚抓紧时间休息,时砚坐在外面的空地上,看着周围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用小跑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像开了二倍速一般,跟死神斗争。突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一时恍惚,竟想不起到底来海城多少时日。
刘阿婆扶着膝盖坐在时砚旁边,手里是一笸箩发霉的豆子,手下认真的捡着,声音柔和的对时砚道:“闻大夫,当初你离开时,在柳树胡同藏起来的那一批山货,可救了大家伙儿命。
当初您千叮咛万嘱咐,消息不能外泄,直到岛国人打进来,我们几个老家伙才明白您是有先见之明。”
刘阿婆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岛国人将我们的粮食搜刮一空,海城饿死了好多人,要不是每天偷偷去那边拿一点出来救济胡同里的人,说不定现在大伙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