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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失忆(1 / 2)

第3章

枯树林一片狼藉,地面血的痕迹已经焦黑,在地面只剩下几道凌乱痕迹,原先渗鬼的巨大手印已经消失,两个恶鬼魂飞魄散半点不剩,仅剩的一个恶鬼动都不敢动。

恶鬼动也不敢动:“道长,我错了,我不跑了!”

少年诡异的眼睛看向他,似乎还想往它的方向靠近,而这时候少年却闷声吐出一口浊血,后仰靠在树上,剧烈的喘气让他胸口不断地起伏,脖间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经脉里快速涌动。

恶鬼趴伏的余光瞥见远处的景况,脚底陡升一股莫名的凉意。方才压制它们的少年道士此时身上的皮肤像是迸裂又粘合,身下聚集了一滩血水,四周的阴气还在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缩。

在旁人看来他快死了,断腿负伤,浑身都血,身上摔伤的、磕伤的痕迹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他一口气却始终没断。

被阴气冲刷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体里全是乱窜的阴气。

少年最先感觉到的是这些阴气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经脉,他迫切地想把这些阴气从体内驱逐出去,但身体却反常地吸纳着这些阴气,饥不择食地想要把这些森冷的东西全都纳进他的体内,像是一种他无法反抗的求生本能。

空荡荡的丹田内此时聚集了大量来自外部的阴气,阴气冲刷过他的经脉后,缓缓地流向了寄居在丹田深处那个巨大的眼睛图腾,他试图从疼痛中找回自己的思绪,脑海里各种晦涩的符纹与记忆交杂着,横冲直撞地在他识海里开垦。

‘咚’地一声,他感觉自己从灼热的痛感中被拽入了寒冷刺骨的深潭,突然间,数多零散的记忆在识海里浮现——

冰冷刺骨的池塘深水里,身周的人讥笑着将他的头颅按在水里,等到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又近乎施舍地将他从池塘里拉出来……他听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听着始作俑者幸灾乐祸又高人一等的怜悯,一边糟蹋嘲笑他,一边又如同施舍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刺骨的感觉没了,耳边忽然响起了争吵的吵嚷声,祠堂里那个向来高傲自持视他为蝼蚁的男人恼羞成怒,平日高高在上的长辈们慌乱无措……他孤立无助地跪在祠堂的正中央,掌心里被刀割开的伤口疼痛不已,他却茫然地听着那些以往对他表现出略微善意的长辈们翻脸的言辞,骂他废物难听的羞辱声,似乎有谁踩在他的手上,撵着他的手,粗粝的沙子深入伤口里。

这是谁?

这是你。

我是谁……

宿聿。

祠堂的吵嚷声忽然渐行渐远,像是被骤然拉走的走马灯。

最后是什么,宿聿陌生地想着……哦,最后他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来。

识海之中,如附骨之疽的箴言又再次响起。

强烈的疼痛再次充斥着他的识海——

‘你不能死。'

好吵,别吵了。

出去,滚出去!

宿聿下意识想去捂

住自己的耳朵,记忆里的潭水退去,急急掠来的风声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耳膜里,轰地一声,过往所有回忆被骤然拉回,他猛地喘过了一口气,顿然睁开了眼睛。

很快,那种掐着喉咙的支配感消失了,身体的被操控感消失了。

宿聿闭了闭眼睛,识海里那个催促的声音好像消失了,脑海里的记忆混乱一片,他想要去细想,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那些安分的阴气在他体内蛰伏下来,脑海里那些诡异晦涩的符纹也随着阴气蛰伏消失,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宛若得到一缕生机。

枯树林里阴风呼啸,刺骨的寒风接连涌来,周围的血水缓缓流开。

恶鬼在阴风中瑟瑟发抖,害怕地往旁边挪了挪,对那些平日里它最喜欢的鲜血避如蛇蝎,人流那么多血怎么还活着,不会死了吧?那它怎么办?它也会死吗?

恶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抬眼就看到远处坐在血水中的少年。

少年眼底的淬金纹路缓慢退去,一双眼睛黑沉深邃,唯独瞳孔边缘留存这浅淡的金纹,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在看着它。

恶鬼更怕了:“道长,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宿聿手指能动的时候,耳边吵嚷的求饶声变得更加清晰,原本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光点。他陌生地看向那个光点,与耳边的求饶声重叠在了一起,脑海里轮转着一个诡异的图腾,庞大的阴气龟缩在他的丹田里,近乎濒死的身体被救了回来,而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光团。

——那是一个人型的白色光团。

不对,他应该看不到。

宿聿陌生地回忆着,我是一个瞎子。

“过来。”宿聿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团白色的光团站了起来,随着他的指令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恶鬼在这旁边守了许久,也不敢往外走,它在这边看得越久,对眼前这个少年道士的畏惧感变得更深刻……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活着,这还是人吗?

可恶鬼不敢多问,道士让他做甚,他就跟着做甚。

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道士才没让他继续走动。

“你是什么?”宿聿问。

恶鬼茫然了,“我就……我就是一个靠南坞山阴气养成的小鬼。”

阴气?宿聿看着面前的人型气团。

宿聿问完就没再问话,恶鬼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外说:“我…我叫张富贵,南坞镇杏林村人氏,在世时是一行脚医师,外出采药不幸跌落山崖……”

周围阴风还在呼啸,恶鬼保持着的腿脚有点酸,说得口干舌燥见对方没搭理,小心翼翼问:“道长……?”

宿聿并没有没有搭理它,反而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抬手的时候身体还有迟钝的闷痛感,整个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回到自己的手里,他碰到了自己的脚,从脚骨的弯曲程度判断出他的腿已经断了,触手之际全是带着点温度的血水,想到这些血全都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

,他就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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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想法一出来,丹田里的眼睛图腾再次冒出。

强有力的支配笼罩着他,下一瞬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