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哦”字九转十八弯,听着就像农村办丧事时哭丧女的腔调,可见是真的伤心。
陈凤霞开口劝她:“沙钢肯出来做事是好事啊。他这么大的人,难不成你们两口子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他在这儿死了,连尸首都没人管。”
“你也别说成这样。你看看你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新的?你看看她身上掉一块肉没有?吃得好,穿得好,哪个亏待他了。再说就是跟你们回去,你们就能护他一辈子?真要这么厉害,你们先把美国的那个给解决掉才是真的。”
美国这两个字的确有魔力。哭哭啼啼的老女人这会还居然不喊了,就一个劲儿地拍大腿。
邹鹏满头雾水,回过头问郑明明:“美国有什么呀?”
郑明明忙着写游记,头都不抬:“不知道。我劝你老实坐下来,好好写你的作业吧。这事你又管不了。”
邹鹏听那老女人还在哭,感觉总比她逼得别人哭好,就犹犹豫豫的坐回到桌子旁,翻出了自己的寒假作业。
写了没两个字,他又开始叹气:“我妈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平等的交流啊?她什么都不和我说。”
郑明明在电脑前敲击方块字,随口应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天底下的大人都不会愿意把孩子当成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除非他们实在没人可商量了。”
这话就好扎心。
郑明明敲完了游记,又检查了一回错别字,再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她这才发邮件。
编辑阿姨初八就上班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等不到正月十五,她的文章就能变成铅字印在报纸上呢。
嘿,太好了,又是20块钱的稿费呢。
郑明明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外头响起了妈妈的喊声:“吃饭了。”
然后在外面抽烟的男人,看灯光看烟花的小胖子,物理写作业码字的小学生,从不同的方向涌进小小的屋子。
临时充当饭桌的大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大盘子,有青蒜炒腊肉,有酸菜炒粉丝,有西红柿打卤面,还有一锅粥。
沙钢一边摆筷子一边抱怨:“你们带了腊肉香肠过来为什么不早说?不然我可以煮腊肉饭。”
邹鹏又想撇嘴巴,这人光知道吃。就这样,他爸妈还当他是宝贝呢,谁稀罕啊。
然而少年高估了母爱滤镜,沙大婶听到儿子的抱怨,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恨恨地骂了句:“就知道吃。”
梁艳红立刻拉下了脸,语气不悦:“干嘛?你要教育儿子你回家教育去,别在我这儿指桑骂槐。”
眼看两个女人又要剑拔弩张,陈老板不得不充当救火队员:“好了好了,我有事情要宣布。”
刚刚坐下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就连郑骁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赶紧缩回伸向腊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