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没看清楚女人的脸,就瞧见她身上的浅黄色裙子沾了好大一块血污。
太阳底下,红的刺眼。
年轻的长发女人大声喊着:“老黄,老黄救我啊。”
陈凤霞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捂住儿子的眼睛。
怎么又是那个女人?也太巧了吧,江海市这么多医院呢,偏偏是这家。
小郑骁却不乐意母亲的举动,小身子一扭一扭的,一个劲儿地叫唤着“哦哦”,整个人都要往前扑。
陈凤霞赶紧伸手捞儿子,结果碰到了旁边人的腿。
她慌里慌张道歉,一抬头,却看到了道熟悉的身形。
真是看身形。
因为站着的女人脸上挂着口罩,鼻梁上架着墨镜,真是去银行抢劫打扮成这样都足够了。
陈凤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月仙姐。”
话一出口,她就在心中骂自己傻。她不应该喊破的,就当做没认出来最好。
可是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回头。她只能硬着头皮找话:“哎呀,你也是来找韩教授的吧。他真厉害,我妈的腿一变天就痛,昨天我阿妈找他扎了回针,又泡了回脚,今天就好多了。哎,你这个样子防晒蛮好,不怕脸上长斑。下次我也这样来。不然脸真是没办法看哦。”
胡月仙原本正盯着对面看,叫陈凤霞喊破的时候,她还慌得不行。
幸亏她脸上戴着口罩,倒是能强行镇定下来,胡乱接话头:“我也是听说这边有教授坐诊,才过来看看的。”
陈凤霞不再看住院楼方向,只强行就这个话题说下去:“那你可得试试,韩教授手艺高的很呢,一眼就看出我腰椎不好,让我也好好保养。”
她晃了晃自己的腰,叹了口气,“我们做女人的啊,也只能自己关心自己了。指望男人能伤心,真是做梦。”
胡月仙怔怔的,不吭声,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可不是嚒,男人啊,都是没心的。”
作孽的是他们,倒霉的却永远是女人。
住院部的楼房里头,年轻女人的惨叫声依然没有停歇,间或夹杂着男人的叱骂。外面的世界,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唤,掩盖了所有声响。
胡月仙跟陈凤霞并排站在走廊下,这里刚好是一处阴凉。八月的过堂风吹在人身上,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带着烈日的温度。
陈凤霞觉得有点儿冷,然而小儿子身上却是热乎乎的。
她感觉自己应该随便找点话题聊聊,哪怕就是说说中医养生都好。可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说出来似乎又都不合时宜。
陈凤霞只好将注意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难怪人家说孩子是天然的润滑剂,果真如此。岂止在夫妻之间,朋友当中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