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武大郎才又喃喃自语地说,「可是老天爷都安排我们在上海重遇了,就不可能再设下什么狗血陷阱妨碍我们吧?」
老天爷忙中也是会有错的,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明白。陈海天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武大郎总是让他心中忍不住涌出讥讽的字眼,又无法一吐为快,最后只好把所有话吞回去,拿出摩卡壶,帮武大郎上课。
九点左右,庄雪先离开,准备坐车回台中,陈海天挂上有事外出的牌子,丢下努力学习填粉的武大郎,陪着庄雪走到捷运站,他愈来愈明白和一个人并肩而行是多么困难的事,太快或太慢都不行,所以他们手拉着手,在微薄的幸福感里互相迁就。
迁就是个新课题,因为他们是咖啡和臭豆腐,需要加些牛奶或喝点水,所以他们慢慢走,慢慢培养默契。
生活充满类似这般的碎片,拾之不尽,就像各种微不足道的食材,葱、姜片、八角、冰糖、绍兴酒……虽然互不相干,可是等时间一到,就能把他们炖煮成华丽丽的东坡肉,甜美又不乏味。
庄雪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后,就走进捷运站,陈海天走回店里时,武大郎已经煮了三杯咖啡。
「这支摩卡壶先借你吧,回去慢慢练,需要一些时间的,他什么时候回台湾?」陈海天教武大郎如何清洗和保养,然后把摩卡壶擦干用袋子装起,袋子里还有武大郎买的三包咖啡豆,准备回去闭门苦练。
「不知道,最快也要一个月后吧,他是浪子,我是忠心的等门狗。」武大郎笑了笑,接过袋子,又和他聊了几句,准备离开时才问:「庄庄上台北来念书,应该是住你这吧?这样以后可以请他帮我带咖啡豆,反正他学校离我家近。」
「嗯,应该吧。」陈海天送武大郎出门,坐回自己的专用位子上,直到刚才武大郎问起,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庄雪到台北念书,首先面临的就是住宿问题。
庄雪应该是打算在城南租房子吧?他心想,他这里跟学校一南一北,要穿越整个台北市,距离上太远,可是捷运方便,而且也不是每天上课……
把所有的优点、缺点、主观的、客观的因素全部考虑清楚之后,他打开小笔电,休眠的荧幕立刻出现金黄色的炸猪排和灰色的高丽菜丝,这张是他自己炸好、淋上酱汁、拍照,然后用一杯拿铁交换,请小可爱改颜色。
庄雪也看过这张桌面,还笑着说他自恋,因为庄雪没有办法察觉图片被改过颜色。
这种碎片偶尔让他心疼,所以他偷偷将这些碎片拾起、藏好。庄雪用的盘子杯子、客房的床单被单,都被他以换季为理由,不着痕迹地换成深色;和庄雪相处时,他也尽量穿深色系的衣服,虽然浅色系比较适合他。
用这张图当桌面,也只是在自我提醒,无论如何,每个人心里的某些东西就是不会被自己以外的人了解,所以他不要蠢得以为能了解庄雪的每一个部份,就算他能了解到百分之九十五,还是有一些隐秘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弄懂的部份。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不顾一切、冷眼看万物玉石俱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