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许时悬还是没法接受分隔太久,绝对不能超过一天一夜不见,他晚上必须要抱着程愿,才能安然入睡。
再有就是像之前单独去出差这种事,基本消失在了许时悬的日程当中。
除非程愿乐意陪同他一起。
但身处陌生的城市天然就让人有失控感,所以许时悬还是尽量避免了这种事的出现。
除此之外,许时悬也想尽量掌握程愿的行踪,随时知道他在干什么,否则的话,一旦和程愿失去联系超过两小时,他会开始坐立不安。
有时程愿闲暇想来,感觉他如今和许时悬的关系是越发畸形。
但许时悬却好似并没有要踹掉他的意思。
他是不是该再下点猛药,再多多违逆违逆他的要求。
程愿这么想着,便立刻准备着手去做一下。
今晚他就单独出去玩玩试试。
原本今天许时悬的安排是让他等他下班后,两人一起带许圆圆出去美个容。
不过既然程愿自己有了想法,他便在白天的时候自己带许圆圆去了趟宠物美容院。
再把许圆圆送回家之后,他又再次出了门。
但这次他没回小满居。
因为许时悬下班回家看见他不在,便自会去小满居找他,这和他就在白栖园待着根本没什么区别。
可是刨除这个目的地之后,程愿站在路口的红绿灯下,竟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没有在燕城读书生活,在这里没什么旧日回忆,来到燕城之后,忙忙碌碌这几个月也不知道忙了个什么,这里对他而言,依旧算不上熟悉。
甚至除了许时悬之外,他也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就连之前走得最近的马云山,都不过是沾了妈妈的光,对他而言只是儿时的伯伯,他自不可能在此刻贸然前去打扰。
所以即便是换了个地方,他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唯有许时悬一个,是闯入他人生的意外。
最终程愿在路边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后只让司机绕着城区随便开。
司机师傅大约很少碰上这种,又是个热情的性格,一路上和程愿唠个不停。
问他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还说什么只要人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可程愿一直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过往独自一人的生活更是早就叫他忘了倾诉的方法,有什么苦果只会全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毕竟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也没有人会和他分担,他早就习惯了。
是以眼下他也实在有点招架不住这热忱,他便只笑了笑道:“师傅,我没什么烦心事,过得挺好的。”
司机师傅怀疑地看他一眼,心想可是你看起来可不怎么好。
但他看出了乘客的避讳,素昧平生不方便刨根问底,便又转而说起了近日的趣事见闻。
这就只用程愿偶尔点点头
应一声就可以了。
程愿笑吟吟的,听着听着倒是当真听得开心起来。
一两个小时的车程竟是恍然而过。
在城市的车流迎来下班高峰、开始拥堵时,程愿才挑了一个路口下车。
下车之时,程愿感念司机师傅一路说相声挺辛苦,付钱时手指微动,点下四位数凑了个整。
在司机师傅反应过来之前,干脆地关上车门离开。
远处斜阳悬垂,程愿点开社交软件看了看,置顶的人在半小时前果然给他发了消息。
【XU:保鲜室里有剥好的石榴和柚子,先吃点,我再开一个会就下班了。】
【XU:在睡觉吗?好吧,做个美梦。】
程愿下意识想回复一下,但在点开回复时反应了过来,他脸上短暂的笑容逝去,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再三,退出对话框,把手机静音,揣进了兜里。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让程愿先前因为陌生的司机师傅而扬起来的好心情又慢悠悠地坠了回去。
不过不是好些病人情绪都不太稳定吗,程愿心想,自己现在都已经没几天日子了,所以心情时起时伏也是正常的吧。
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准备接下来再找个地方去消磨一下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周围很有些眼熟。
程愿环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盛世’的招牌。
是之前和贾银落一块儿来的那酒吧。
更巧的是,这时盛世门口正停着一辆跑车,有两个人嬉笑打闹着从车上下来,走进大堂时的姿势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程愿今天出门戴了眼镜,看清楚了那两个人正是贾银落的狐朋狗友之二,当初试图给他难堪后来又在停车场围堵过他的。
程愿不由轻笑了一声,这还真是八月十五吃月饼,凑巧得正是时候,正愁不知道去哪儿呢。
于是程愿脚步向前,同样往盛世去了。
盛世是家会员制酒吧,寻常人没有预约其实进不去,不过程愿不太清楚这事。
原本差点被拦住,但奈何当值的大堂经理是个能人,他一见到程愿便记起了当初许时悬亲密地牵着对方从这里离开的事。
再结合近日在酒吧里听来的八卦,都说许时悬最近全心全意都扑在一人身上,偏宠得很,可惜那人看着温顺,实际上却是个气焰嚣张的,仗着许时悬迁就,行事相当肆无忌惮。
大堂经理其实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但秉承着宁认错不得罪的原则,还是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程愿直接便问道:“刚才进来那两个人进了哪个包厢?”
大堂经理看着眼色,毫不犹豫地便说了出来:“孙少和李少吗?四楼404。”
“谢谢。”程愿想了想说道,“麻烦给我开一间他们旁边的包间。”
大堂经理闻言,立刻答应:“好嘞,您稍等。”
程愿见他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叫服务生过来拿着房卡和点单板带
他上了楼,本来想问不先付钱吗?但转念想想可能是结束时再给吧,便暂时没有多问。
抵达405之后,程愿随便点了几瓶酒,就让服务生先离开了。
然后他走到门口,把关闭的包厢门打开,从这个角度,隔壁的人但凡去洗手间时往这里看上一眼,便能同他对上目光。
程愿就像一只暗夜中蛰伏的鹰,并不着急,悠闲地等待着废虫自己撞上门来。
等的时候他喝了一些酒,还挺烈,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气,每次随便点的都是烈酒。
虽不至于喝两杯就上头,却还是不知不觉间有些刺激神经,就很想搞点事。
反正欺负这群白痴,比欺负许时悬、在他身上作妖好多了,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程愿念及此,手中把玩着酒杯,嘴角翘起一个满意的小小弧度。
刚刚喝完,门外便如他所想地传来了动静。
他一抬眼,正和经过的一个人撞上了视线。
正是之前试图朝他挥舞棍子的那个,叫孙什么来着他忘了。
此时门外经过的孙逸之刚进隔壁404不久就喝了个半晕,本想借着尿遁出来缓缓,路过见405开着门,下意识就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便见到一个人坐在一室昏暗之中,手中的酒液鲜红,眸光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总之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孙逸之顿时吓了个激灵,酒一下子就醒了,浑身条件反射似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往门口走了两步,横眉怒目就要开骂。
但在开口之前,却看清了包厢里坐着的人是谁。
孙逸之脸色一变,硬生生止住了嘴。
之前停车场事件后,他回家担心了许久,害怕许时悬找到他爸妈头上,那不得把他打个半死。
还好之后没什么大事。
当时孙逸之还怀疑程愿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直到后来陆陆续续传来了吴子云被逼取血、贾家彻底完蛋、项敬被迫跳湖等等八卦。
他这才明白,当初为了贾银落和这人作对是多么不明智的行为。
除却许时悬,这人本身决绝的手段就已经相当棘手。
眼下孙逸之一阵心虚,脚尖悄悄调转,想装作自己是走错了的模样。
“等等。”可他还没走远,程愿便出了声,“急着走什么?”
孙逸之硬着头皮停下,回头干笑了一声,没敢说话。
程愿见状,顺势放下酒杯,走到孙逸之面前,打量了他几眼,半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你这表情是不想看见我?”
孙逸之连忙摆手回:“没,没有。”
“那就好。”程愿点点头,顺势就道,“那走吧,你包厢在哪儿,咱们叙叙旧。”
“啊?!这——”
孙逸之话还没说出口,程愿便冷下了脸:“怎么,不欢迎?”
欢不欢迎你心里没数
吗!
可这些话孙逸之只能在心里哀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是不是,欢迎!”
就这样,孙逸之即便知道程愿摆明了来者不善,但也只能亲自带着他去了404。
进门之前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去就去,反正要死也不能是他一个人死。
404紧闭的房门一被推开,包厢里嘈杂的音乐和没心没肺的笑闹声便传了出来。
有人看见孙逸之进来,嬉笑着招呼:“你现在都这么快的吗,是不是不行——”
可他一句话没说完,便看见了孙逸之难看的脸色以及他身后的……程愿。
包厢里渐渐陷入了安静。
一行人一个接一个地看了过来,表情很一致地在惊讶之余逐渐变得僵硬。
程愿越过孙逸之走进包厢,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这批人,还是之前的那群,一点变化都没有。
项敬和吴子云也在。
项敬一对上程愿的目光,顿时想起了之前跳湖,那天他咬着牙游完两圈上岸,结果这人早就走了,但他可是累了个半死,而他一直耽于酒色,身体素质着实一般,回家发烧咳嗽了大半个月,人都被整虚了。
而且那天晚上湖里的水好凉好黑,他游的时候好像还碰到了大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总之吓了个半死。
此刻项敬一想起来就背后冒冷汗,可他看着程愿,却只敢怒不敢言。
好在程愿的眼神并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程愿步步往前,每经过一个地方,其他人便挤着给他让路。
有人在身后怒瞪孙逸之,似乎在质问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孙逸之只能苦笑。
最终程愿走到正中间的沙发上坐下,周围很空,大家都自觉离他远远的。
而程愿坐了会儿,被音乐吵得慌,他环顾一圈,拿过遥控按下了暂停。
吵闹的音乐戛然而止,包厢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