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是在上周听孟呈说完体检之后回去便悄悄预约了今天的检查。
在此之前他甚至完全没有过这种想法。
但或许是那天睡觉睡到一半,醒来看见身边眉目英挺的许时悬;也或许是那天早上,许时悬牵着许圆圆一起缠着他叫他起床……
总之,这致使程愿鬼使神差地点下了预约。
不过他是特意选的今天,趁许时悬不在的时候。
其实南城的经济条件在国内排在前列,医疗条件也不差,程愿之前也曾有意无意地在网上搜索过有关于他这病的文献,各种结果都大差不差。
所以程愿才完全没想过要多做些什么干预,与其缠绕在病床间,惶惶不可终日地去等待一个必定死亡的结果,还不如抓紧时间多做一些让自己愉悦的事。
他也无法接受这种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的绝望之感,这种时刻,人一旦对生有了期待,便是痛苦的开始。
这些程愿都明白,所以之前他并不想给自己找事,也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让别人陪同他一起面临这种无尽的折磨。
但现在……试一下吧。
不过程愿知道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步,或许每发生一件事都会是打断他这个决定的理由,他现在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天平,容不得一丝半点的倾斜。
程愿走出墓园时,时间还不到十点。
他坐进车中,拿出手机看了眼,正好发现许时悬给他发了条消息。
【XU:[图片]】
【XU:疼死我算了。】
发的是许时悬正在抽血的图,程愿嘴角微翘了下,明白这人是担心他今天来墓园,所以特意给他打个岔,他本身不是怕疼的人。
程愿手指动了动,直接给许时悬拨了个电话过去。
许时悬很快接起,一开始还能听见孟呈的的声音,没一会儿孟呈的声音也消失了,他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许时悬轻声喊:“喂,宝贝。”
其实许时悬不常这么叫他,每次这么喊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带了一点担心,像在一点一滴地哄他。
“嗯。”程愿少见地应了一声,“你检查几项了?”
“六项。”许时悬看了看单子,“还得一个多小时吧。”
这家私人医院的体检中心他们公司包了一周,人倒不多,只不过碍不住项目多。
“你呢?”许时悬问,“要我回去陪你吃午饭吗?”
“不用了。”程愿说话间进行了一点小小的隐瞒,他说,“我才出发呢。”
许时悬闻言没有多提,应道:“好,那我晚上下班早点回去。”
“嗯。”程愿笑了笑,挂断电话之前忽而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许时悬。”
喊完他一时没说话,好像只是想从这个称呼间获得一点力量一般。
直到许时悬笑着回他:“怎么了,想我了?”
程愿只是笑,他透过
车窗看着外面渐渐当空的朝阳,轻声说:“晚上给你炖个鲫鱼汤,补补血。”
“好。”
挂断电话之后,程愿呼出一口气,踩下油门,直接将车开往了市区。
回城的路很顺,只在医院门口时堵了一小会儿。
程愿把车停进停车场,熟门熟路地往门诊大楼去了。
当初他爷爷就是在这家医院,多年过去也没什么变化,所以程愿还算熟悉。
医院门口不论寒暑,一年四季每时每刻似乎都是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苍茫人群,好像这世间总有人囿于各种各样的病痛,不得解脱。
程愿又想起了爷爷最后的那段时间,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仪器,有时候程愿都觉得,他是不是不该如此执着地要强留下爷爷受这折磨。
可每当爷爷清醒一点,那双苍老却慈爱的眼睛看向他时,他都自私地希望爷爷能再久留一点。
程愿站在门诊大楼下,脚步停顿下来,眉眼间露出瑟缩,他有些想转身回去了。
明知没有希望的事,他何必要再次尝试,再一次体悟失望的苦果呢。
但最终,程愿还是脚尖向前,逼迫着自己一步一步进了大楼。
最后随着索引,上到了预约所在的楼层。
只不过此处看病的人颇多,他来得又晚,只能先去导航台签完到又开始等。
程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屏幕上他预约的专家科室一个个地叫过号去。
程愿莫名有些焦躁。
他捏着手中的签到单,长长一条的单子都被他搓揉出了褶皱。
身边忽而来了两个相互搀扶的老人,程愿赶紧起身让了座,得到对方连声道谢。
但程愿觉得这些声音似乎都有些遥远,像耳膜之外隔了一层潮水,外界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层。
行色匆忙的病人家属、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一直叫不到的排号……程愿置身如此环境,感觉每一口呼吸都是抢夺而来。
他将签到单放进口袋,转身走出了等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