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程愿总觉得燕城很大,大到可能几年都碰不到一个熟人。
结果却没想到,他来燕城不到一周,便接二连二地碰见了这么多……和他有渊源的人。
这么看来,地域大小并不能影响什么,还是和运气有关,该碰见的人怎么都会碰见。
程愿觉得自己运气大约是不太好。
而他和李常非认识其实是个偶然。
五年前,他爷爷去世还不到一年,但那段时间程愿情绪一直不怎么好,低落徘徊,做什么都没劲。
后来他恰巧在一个扶助计划中看到了当时才十五岁的李常非。
李常非身世贫苦,自小父母意外去世,跟着爷爷生活,结果不等他彻底长大,他爷爷也撒手人寰。
身旁亲戚没有一个靠得住,而他年龄这么大了,也不好被领养,别说继续读书,眼看着连活下去都艰难。
就在此时,他遇见了程愿。
程愿不知是觉得对方的经历和自己无限相似,还只是单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总之从那时候开始,他给李常非每个月两千的生活费,到后来李常非上大学之后的每月四千,就一直没有断过。
学费和年节费以及偶尔的礼物等还是另算。
那会儿程愿自己都还是个学生,可他自己去打工去卖软件等等,都没有断过李常非一分钱。
但此举之下,那些年也不是没有慰藉喜悦的时候。
以前暑假时,程愿会把李常非接到申城玩一阵子;过年时,程愿也会去李常非的家乡,两人在一起过个简单的年。
两个人凑在一起,总不至于过分凄凉。
是他陪着李常非,其实也是李常非陪着他。
那时候李常非同村的人还有他的高中同学,都知道程愿的存在,李常非曾经很乐于把程愿介绍给他身边的人知道,很骄傲于他有这么一个在申城读书的大哥哥。
联系渐渐减少,是从李常非去燕城读大学开始的。
程愿原本不是多么热烈主动的人,李常非不跟他分享之后,他对李常非几l乎就一无所知了。
比如刚刚,程愿就不知道和他走在一起的朋友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打算买礼物去哄谁开心。
而这些时间跨过长长的五年,可念头滚过也不过一瞬间。
眼下程愿忽然想,原本他和李常非就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他并不应该有过多期盼,也不该进行过多评判。
于是程愿缓了口气,平静地说:“李常非,你大约对我有点误会,我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这话苗头不对,李常非心里有点紧张,怀疑程愿是不是听到了刚刚他要买奢侈品的话。
李常非赶紧解释:“哥,我真的只是过来看看,我知道你挣钱辛苦,我没有乱花钱。”
“以前的钱既然给你了,你要怎么花是你的事。”程愿平静说完,又纠正了他一个认知,“再说我挣钱辛不辛苦,和你
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把我们捆绑在一起。”
李常非听着这意思,逐渐意识到,程愿似乎真的要和他切割,他有点急了,假装没有听懂,转移话题道:“哥,你既然都来燕城找我了,我带你玩玩散散心好不好?”
“别装傻了。”程愿毫不留情地戳穿,“我们原本就没什么关系,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
程愿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来燕城也不是找你的,你想多了。”
他这话说完,李常非看着他,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看神色不可置信之余还有些气愤。
程愿想了想,觉得也没再有什么好说的,便抬手随意挥了挥:“那,再见。”
转身之前,程愿看见李常非红了眼眶,表情很倔地控诉他:“程愿,你真心狠。”
程愿闻言一顿,片刻后勾唇笑了一下,淡淡地看了李常非一眼:“是吗,既然知道,那你以后最好离我远远的,别再来惹我。”
李常非握了握拳,眼睛却一直死盯着程愿不放。
程愿不再理他,径直转身离开。
走出商场时,程愿垂下眼睫,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李常非从前确实有带给过他温暖的回忆,这些程愿并不否认,所以即便李常非如今变成了这样,程愿也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除非他再得寸进尺。
他想,缘尽于此吧,他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没有建立亲缘关系的命。
而这件事虽则只是小小地打了个岔,却还是让程愿本就并不高涨的情绪落得更低。
他打车回到贾家时,整个人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人,叫人见了只想退避二舍。
好在他一路上没碰见什么讨厌的人,程愿回到原本属于贾银落的房间,拿好了自己的电脑以及一些随身物品,剩下一些其他的衣物等他不打算要了。
他今天还是准备回十方酒店去住。
只不过在出门时,程愿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他的接风宴,啊不,葬礼,来参加他葬礼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当然他们带来的礼品自然不是冲着他的。
所以他昨天虽然说了回礼,但这事还是让管家去办就好了,办得好不好他也不在乎,大不了背地里议论他几l句坏话,随便说好了。
但只除了一个人。
许时悬来之前,一定是知道他在这里的。
而且昨晚对于许时悬的到来,贾家人明显都很惊讶的样子。
所以,昨天许时悬是特意为他来的吗?
不仅如此,过后许时悬还亲自向他讨问了回礼。
他也答应了会好好准备。
那么与之相对的,许时悬送给他的礼物,他是不是也应该拿走?
程愿念及此,便转身走向了后厅。
管家一回头便看见程愿站在身后,吓了一跳,立刻恭敬地喊:“大少爷。”
程愿听着这个称呼看他一眼,管家立刻讪
讪起来。
程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昨天许时悬许总送的礼在哪儿,拿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