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开始落下。
起先只是疏疏的几缕,没一会就像是从云里直扑下来,雨线直垂,雨脚接地,中间织起细密混沌的帘。
谢予淮撑开雨伞,却发现那旧伞内侧的伞骨断了半拉。天风卷着骤雨飒飒吹来,山道上草木摇动,半开的伞面免不了在树杈上头左勾右挂,好半天都没走出去几米。
见此情形,谢予淮当机立断收了伞,顶着大雨快步向前。
道边的大树下,谢舒音正蜷膝抱臂蹲坐在那里,头上顶着片宽檐的树叶儿。
她歪着脑袋,双手托腮静静地观望着这场大雨,安闲得像是在欣赏默片时代的舞台剧。
余光里瞥见远处浮现一个人影,正在雨幕和泥泞之中艰难跋涉,一点点地靠近她。
涣散的眼瞳重新找到了聚焦点。谢舒音回过神来,慢慢仰起头,冲着走到她跟前的谢予淮笑了一下。
找到谢舒音的时候,谢予淮浑身都湿透了。瞧见小姑娘正蹲在那没心没肺地笑,谢予淮胸膛起伏,在她两米开外停下脚步,一弯腰,两手撑膝叹了口气。
雨水顺着他下颌坚毅的轮廓一路滑落,重重砸在泥地上。谢舒音从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谢予淮,不由得小嘴微张,愣愣睁大了眼。
“教官?”
谢予淮低着头平复了一会呼吸,眼睫和发梢颤了颤,水滴个不停。
树荫底下雨势小了很多,细细碎碎的残滴几点,只有当头顶冠盖盈满了积水时才会一阵全倾下来。
谢舒音一直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身上几乎没沾着水,谢予淮直起腰,走近几步,抬手摘去她头顶的那片叶子攥在掌心,喘着气沉声道:“为什么不回去?”
谢舒音没有立刻回答,眼睛垂了垂。
“回答我的话。”他脸色铁青,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要是我没发现,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谢舒音小声道:“对不起,教官,给您添麻烦了。”
“给我添麻烦?”谢予淮勉力按捺住蓬勃余出的怒火,双手紧握成拳,“谢舒音,你……”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莫名焦躁的情绪。
不能对着妹妹发火,不能让自己失去控制。先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回去再说别的。
“站起来。雨一停,我们就回去。”
“嗯,好。”
谢舒音答应得很痛快,右手撑地,尝试着起身站了一下,可很快又是一声轻呼,吃痛地跌坐了回去。
谢予淮一愕,连忙蹲下身扶住她,眉心微微蹙了蹙,“你……怎么了?”
“是蹲久了,脚麻了吗?”
谢舒音摇摇头,又仰起头,贝齿轻印在下唇之上,望着眼前的谢予淮,轻轻卷起裤脚。
白皙的脚踝之上,一片紫青淤痕格外引人注目。扭伤的脚踝已然肿胀成鹅蛋大小,谢予淮瞳孔紧缩,脸色瞬间一变,在她身旁半跪下来,湿凉的手指轻触了下那片淤伤,“疼吗?”
谢舒音轻“唔”了一声,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地瞟向谢予淮,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走不动了。”
“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