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姚海芸检查了供销社所有的门窗,该加固加固,提前?做好防护,免得有人趁他?们春节放假的时?候潜入供销社偷东西。
六十年代?,平时?上班都是上六休一,能有三天的假期太珍贵了,想到?明天就是春节了,大家?下班的脚步格外轻快。
过?年杀猪,是生产队的大事。
岛上每家?每户平时?养个鸡鸭还好,养猪基本没空间,何?况猪吃得还多,人都吃不饱饭了,谁扔了喂猪呢?简直是开玩笑。
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愿意养猪,但?上面又有任务,每个生产队都要交猪,有指标的,没人愿意养怎么办呢?
这时?孙金梅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说她跟丈夫徐坤愿意帮生产队养猪,条件是不参与其他?工作。
她本来就是岛上的养殖户,养猪这方?面有经验,姚昌盛等人一合计,就答应了,跟油匠木匠一样,跟孙金梅签协议,每年优先完成交猪的任务,剩下的猪一半分给生产队,另一半可自行?卖掉。
这部分卖猪的钱,除了协议里规定上交给生产队的,余下的可以自己留下。
这个协议前?些?年大家?都没意见,但?随着政策的变化,这几年队员们意见越来越大了。
因?为从1962年开始,国家?对养猪实行?了奖励政策,一头猪,一半上交,剩下的一半养猪户可以自行?处理,这里面油水可太多了,那会儿?长桥大队不少队员就纷纷对原先的养猪协议表示反对,孙金梅哭诉养猪喂的粮食也多,把这些?年的账本拿出来暂时?堵住了大家?的嘴。
可没消停几年,去年政策又改了,这回直接送粮食,交一头80公斤的猪,就送你80公斤的粮食,偶尔还会送布票,队员们一听这还得了?又闹着要改协议,从去年闹到?今年。
除了这个养猪协议,过?年杀猪分猪肉也是个难事,早些?年是每五户分一头猪,但?这个分配方?法大家?都不满意,猪只有一个头四条腿,要分五个家?庭?这怎么分?
再说每头猪重量还不一样,有的猪肥,有的猪瘦。
怎么分都不满意,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个会,索性先把猪杀了按部位分好,统一称一下重量,每家?平均分,至于猪头不好分,都是便宜卖给想要的队员。
姚海芸早上上班前?被马兰英提醒今天队里要杀猪,下了班看家?里没人直接找了过?来。
杀猪这天,整个长桥大队都不需要做晚饭,大家?全都聚在孙金梅家?前?面的空地上等吃饭。
空地上支了三口大锅,掌勺的是姚大栓,烟气袅袅。
大家?已经先坐到?了座位上聊天。
姚润喜先看到?了姚海芸,高兴挥了挥手,“海芸,这里。”
姚海芸朝她走了过?来,“真热闹啊。”
“那可不,你不知道,刚才杀猪可搞笑了,国伟哥手没抓紧,让猪跑了,大家?都在追猪,那猪跑得贼快,也是啊,凭良心想想,猪都要死了肯定要跑快点。”
姚润喜想起刚刚追猪的大场面又笑了出来,“笑死我了,一帮大男人追了十来分钟才把猪抓回来。”
姚海芸乐了,“妈呀,国伟哥肯定被骂很惨。”
“当然了,你没看到?当时?大家?的脸色,看到?猪跑了,都慌了,猪还跑到?你二奶奶家?的菜地里,把菜地的菠菜和香菜都踩了大半,大家?回来就把国伟哥骂了一顿,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姚润喜捂住了肚子,“你也知道吧?本来这菜地就老是遭贼偷,这下菜又被毁了把你二奶奶气死了。”
乡下的菜从来不缺贼惦记。
姚海芸二奶奶即姚昌盛的婶子林晓芬,今年已经76岁了,现在跟她最小的儿?子姚开元住一起,她是目前?岛上老一辈中年龄最大的,平时?深居简出,就喜欢摆弄家?前?面四分田地。
但?这菜种得实在太好了,经常有人去偷,夜里偷就算了,白天大家?下了活,看到?没人,也会走过?去顺一个番茄、辣椒或者茄子拿回家?,惹得林晓芬每隔几天就在村里大声嚷嚷早晚要给菜下老鼠药,毒死你们这群偷菜的。
姚海芸一想到?林晓芬拄着拐杖骂人的场面,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坐一张桌子的沈芳芳看到?姚润喜笑得张狂,毫无女孩姿态,皱起了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一口一个死,不好听。”
徐友月听着姚润喜绘声绘色的描述,也笑了。
点点找了过?来,奶音软软的,要她抱,“姑姑。”
姚海芸把小姑娘抱到?腿上,转头问嫂子,“妈坐哪了?”
徐友月给她指了下,“这边坐满了,妈跟二婶坐一起了,在那边。”
姚海芸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跟孙宝秋坐在一起的马兰英,侄子皮蛋也在那桌。
等了一会儿?,开席了。
酸菜炖脊骨、血肠、杀猪菜、猪肝、猪头肉等等,每样都是一大盘,一人分两个饽饽,红薯稀饭一大锅,想喝的自己拿碗去盛。
热菜驱散了寒冷。
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这天了,大家?互相谦让两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一丁点肉都不剩。
吃完饭第二天便是过?年了,姚海芸也没法睡懒觉,凌晨四五点,岛上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马兰英出来喊她吃饺子,姚海芸装没听到?,翻了个身?继续睡。
炕实在太暖和了,她真想躺一年。
到?六点多,马兰英强硬把她拉了起来,“快起来了,给你爸拜年的人都走了一波了,你还睡着也不太不像话?了。”
姚昌盛是长桥大队的生产队长,岛上有几个孩子认他?当干爹,初一会过?来拜年。
姚海芸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起床去洗漱,外面太冷了,她洗漱基本在卧室就完成了。
姚海芸擦干脸,坐下打?开珍珠霜,对着镜子抹在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天气又冷又干,不多涂点皮肤很难受,冬天的火炕很暖和,在上面睡了一夜,脸颊自然而?然闷成了粉色。
姚海芸莫名想起了前?几天在供销社遇到?的那个“桃子”军官,刚愣神几秒,马兰英急得又过?来敲门,“快起了啊,已经是第三锅饺子了,连点点都起了,你这个当姑姑的,怎么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点点在门外配合喊了声姑姑。
“来了。”
姚海芸合上珍珠霜盖子,穿好衣服急忙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