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好,冷风打着呼哨,这会儿又下起了雪,路上没什么行人,他弯腰蹲下身,手微微往后,等着她上来。
路宁却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婚戒,于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
以前只觉得他是为了维持一下自己已婚的形象。
现在突然又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不爱戴婚戒,结婚后就一直收着,她记得他问过他,她说在店里不方便,怕刮坏了。
路宁盯着他的背,她本来只是赌气,没想到他真的会听,于是那口郁气又消散了。
在她印象里,他强势霸道说一不二,从来都是别人听他吩咐。
一瞬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有些恍惚。
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一直都不太懂他。
她并不想叫他背她,可心念微动,还是俯身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她想。
他的背好宽,路宁以前总是讨厌他的高大,好像一堵墙,每次在他身边都觉得满满的压迫感,好像被什么阴影笼罩着,有时候仰着头和他说话,都害怕自己脖子酸。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和他接触,视线都广阔了不少,觉得他的压迫感没那么重了。
甚至觉得他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周承琛挽着她的两条腿。
她很轻,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手臂圈在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呼吸落在耳边。
他突然有些期望,这条路更长一点。
她说:“你为什么一直要盯着我。”
她其实一直都想问,但想想大概也没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害怕她出事,或许不习惯身边的人和事脱离掌控。
她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她既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不愿意时时刻刻报备。
她好像始终处在这种选择里。
不喜欢,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拒绝,但拒绝的理由总是不够充分,也无法提供更多更好的解决方案。
于是最后总结下来,就是不合适。
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合,观念不合,也无法适应他的家庭……路宁能想到的每一条,两个人之间都横跨着深深的鸿沟。仔细想来,大概也算一种消极的对抗。
她以为,他就算对她还不错,还算满意,也不会多在意的。
一个听话懂事顺从的妻子,一个招招手就会缩在他怀里的存在,尽管可能因为短暂的占有欲而生出不舍,但以他的条件,只要他愿意,会有更合他心意的在排队等着他。
路宁从没想过,他会真的喜欢自己。
也不确定,这喜欢几分真几分假。
他指责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路宁想,大概是吧!她很少会去想解决方案,也不想为了他去努力适应,她总是在想,分开就一切都解决了。没
出现一点矛盾,这观念就会加深一分。
路宁自认为自己这三年是个合格的妻子,但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
她喜欢他吗?路宁真的不知道,就算有一点,那喜欢掺杂了太多的杂质,也让人分辨不出来。她总觉得,他们不适合□□人,他就做她纯粹的恩人该多少,她可以为了他做很多事。
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所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顺从和乖巧,都像是在报恩。
路宁胡思乱想着,鼻子越来越酸,她觉得很难过。
或许是天气真的太冷了。
又或许是这段感情真的让她迷惘。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冽,淡淡的冷杉味道,夹杂着一点雪的味道。
“我也没有很讨厌,我就是觉得……你太强势了,而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连讨伐你的理由都找不出来。你对我很好了,我也没有埋怨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路宁小声说着,或许是他的示弱让她有了一点剖心置腹的意愿,但说出口又觉得她那点纠结显得无关紧要。
她自己都理不清头绪,逻辑也混乱,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沿街两侧是商铺,但这条街主做晚间生意,白天总是紧闭门户,只路过的行人因为寒风行色匆匆。
周承琛抬头看了一眼,他车停在街口,迈巴赫的车身太长,进来总是调不回头,要绕一大圈才能出去。
所以他总是让司机停在街口。
离得很远,只能看到雪中一点模糊的影子。
不知不觉,他竟然跟着她走了这么久,这对他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这么迁就过一个人。尤其工作后,他全身心扑在公司,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更不愿意为了谁去浪费这种无用的时间。
从她看到他转头就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生气了。
没有立马拦住她,是希望她消气完再说。
他不喜欢对一些无法更改的事做过多解释,因为真相可能会让人更难接受。
从见她第一眼,他就觉得很合心意,谈不上一见钟情,但绝对让他心生怜爱,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让人总是忍不住多照顾一点。
他后来其实有点失望,过于单纯了,很多时候要他费心太多。
但费心着费心着,也就习惯了。
到如今,面对她的质问,他才忍不住反思,到底是习惯了,还是上心了。
他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究竟是觉得不需要,还是害怕她因此畏惧和他在一起。
“保护你。但不想跟你争论这件事,因为到最后,无非你再得到一个分手更好的证据。”
路宁:“……”
她缄默不语,的确,她每琢磨一件事,到最后都得出分手更好的结论。
但那的确是事实。
“周承琛,逃避问题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也无法
具体判断我们的感情。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我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你喜欢你,你只想要一个听话乖巧摆着好玩的老婆。()”
周承琛手臂微微收紧,这种事情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让他感觉到焦躁。
他发现自己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工作,却在她身上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他想起前几天徐时初回国,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说在忙弘泰的项目,年底要把那块儿地完全拿下。
徐时初抱着儿子,冷笑了声:“谁要听你讲生意经,我是问你不工作的时候在做什么。⒃()_[()]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沉默不语。
徐时初替他回答:“跟老婆一起,守着老婆,然后大眼瞪小眼,话也不说两句。你真的很无趣啊周承琛,你老婆竟然能受得了。”
他偏过头,沉默地在想,有吗?
他觉得很有趣,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他身边就很好。
可惜,她并不这样觉得,她巴不得立马从他身边逃离。
她离开他自己住,好像过得更开心了。他离开她,却像是被愤怒和焦躁灌满。
徐时初的儿子才三岁,离婚了,孩子判给他,他当年正准备求复合,老婆火速改嫁了,他崩溃得差点去抢婚,远走英国一年,最近才回衍城,得知前妻和新婚老公感情不合,又不死心去前妻的面前晃悠。
周承琛评价一句:无耻卑鄙。
当时看他要死要活,就觉得不能理解,既然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又为何还要强求。
到如今,他自己倒是也体会到了。
徐时初说:“怎么,机会是争取来的,都是俗人,谁又比谁高尚,我和她有孩子,这是天然的优势。就像你老婆有初恋白月光,别看那男生什么也没有,家世不够好,手腕不够硬,跟你比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可能毫无可以比的地方,但就单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心脏疼十个来回。阿琛,你不在乎感情,不会懂的,有些人是不可取代的。”
周承琛那天又忍不住查了纪肖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