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止戈在把林沉麓送出去时就知道,地底将是一场恶战。
越发浓郁的混沌度即便不需要骰子检测，也能清楚感知到周围空气难以流动，粘稠如沼泽。
而他们,就是闯进【混沌】巢穴，被抓住的猎物。
勘探团的一人很快死亡,剩下的一人和黑医也被冲散。
晏止戈不担心其他人安危。但是——
“和光？！”
他看见即将被藤蔓大网捕猎的郁和光时,心脏几乎跳出胸膛，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猛冲向前抓住他。
郁和光重重砸在他怀里。
同时落回胸膛的,还有心脏。
“你不是在另一边，为什么会在这？”
晏止戈攥住郁和光的手腕,两人从废弃研究所的长廊飞奔，他能感受到惊惧的心跳撕裂胸膛：“太冒险了，你进来前没有遇到利维坦吗？他没告诉你地底的情况？”
为什么没劝和光离开？
#不喜欢利维坦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他告知得非常明确清晰。”
郁和光反手扣住晏止戈手臂倏地一拽,旋身提腿猛踹向侧！
从墙壁伸出偷袭的藤蔓立刻一掰两断。
郁和光单手环住晏止戈，抓住他后背的手用力到抓皱衣衫。“但是从来没有临阵脱逃的战斗系。”
琥珀色眼瞳寒光凛冽,护着怀中人像猛兽出笼低啸。
“况且。”他转头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你不是在这吗？”
噗通！
晏止戈呼吸一滞，放慢的心跳声拉长成耳边的惊雷,覆盖了一切除他之外的噪音。
就在这一秒他忽然觉得，就算郁和光此生都不会爱他,也无妨。
只这一眼,足抵过一生风雪。
晏止戈垂眼，低低笑起来勾动胸膛震颤。
笑了……？
郁和光讶然偏头。
“你是疯子吗，再继续下去我们要被植物撕碎了，你竟然还在笑？”话是质问的，可刚出口,郁和光也不自觉被晏止戈的笑意感染，他笑骂了一句，“疯子。”
“溯游有过正常人吗？”
晏止戈握住郁和光的手掌，手指沿着他的血管脉络蜿蜒向下，硬挤进他手指间，十指相扣。
郁和光惊讶挑眉。
晏止戈却举起交握的手掌：“不过你说的对，我还不打算死在地底，尤其……你也在这里。所以。”
他偏了偏头，散落的发丝拂过丹凤眼：“准备好私奔了吗？和光。”
郁和光眼里闪过惊艳，被对方忽然绽开的笑颜惊得屏息。他一向知道晏止戈有副好皮囊，但文学系暴君冷酷的血色凶名掩盖了一切，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晏止戈的脸。
等他缓过神，他们已经在长廊上疾驰，高高跃身跨过突袭的藤蔓树丛。
“我文学不好你也不行？”反应过来的郁和光没好气踹了他一
脚，“什么私奔？那叫脱险。”
#文学素养不如我，我上我也行#
“文学系选出的什么首席？”他嫌弃。
晏止戈欣然颔首：“能和战斗系首席并肩作战的，才是文学系首席。这难道不是天造地设？”
郁和光翻了个白眼：“可惜AI断线了。不然真应该让文学院看看，当时就应该录取我。”
“不过这些树藤是什么情况。混沌物？”
他皱紧眉头，视线快速梭巡四周。
地底研究所没有被核弹摧毁，还保留着当年完好设施仪器。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了绿色的海洋里——粗壮广阔的根系覆盖了研究所每一寸土地，放眼望去所有金属都被缠在枝叶间沉没。
他舌尖顶了顶上牙膛，“啧”了声心道难缠。
“树藤化人，那岂不是我们已经被汪洋大海包围？”
“还有一种可能。”
复活藤蔓从头顶猛然袭击！晏止戈眼都没抬，听声辨位迅速挥刀，瞬间下起了一场绿色的雪，藤蔓碎片纷纷扬扬。
他抬手拂过郁和光肩膀的积雪，唐刀避刃，免伤他珍宝。
“既然目前最大的威胁是树藤，那为什么不连根拔起？从根源解决问题。”
晏止戈眼里闪过寒光：“苍山基地时我们能杀神树一次，现在，我们就能杀第二次。”
郁和光挑眉，欣然同意：“不执迷于表象，而是从根源解决。好啊。”
他侧身，看向藤蔓袭来的方向：“树根的位置，有猜测吗？”
当越来越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交织而来，试图阻止他们时，郁和光就知道：找对了。
“但是五号研究所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心念一动，忽然意识到什么：“另一边的矿场……矿脉里不是石头和金属原石，而是杂物。”
晏止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五号研究所消失的部分，在另一边？”
“比那更疯狂。”
郁和光脸上笑容消失：“你还记得，金字塔外的科学观测站吗？”
不仅是科学观测站。
文学院负责对旧地球遗址的挖掘和保护，也因此进入过许多科学侧遗迹。
在早已经废弃的研究所里，文件和仪器满地凌乱狼藉。溯游难以判断遗失过多少，即便发现也只会认为是末日前人们撤离时带走，或是在四百年间被遗民和各势力搜刮殆尽。
但郁和光在矿场看到的“矿石”，以及眼下研究所的荒芜空荡……他忽然有个了疯狂的猜测。
“或许，全地球丢失的科学侧遗迹物品，都埋在废都矿脉里？”
郁和光眉头紧皱：“毕竟我可不认为，一颗在末日后坠毁的卫星碎片，会出现在千米深的地底。”
晏止戈忽然停下奔跑的脚步。
他侧身望向郁和光的面孔冷肃：“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只可能是……”
“人类文明，在坍塌。”
锵——唐刀出鞘，裹挟着万钧之力斩劈树藤高墙。()
“?晕?”?鵧?孢?住佦扫?桑魒N???虎???????祝?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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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天光从树墙后倾洒，蔓延向郁和光两人脚下将他们笼罩。
郁和光似有所感转头，灿烂明光一点点点亮他的眼眸。
当他看清长廊尽头被树墙遮挡的景象，不由得缓缓睁大眼。
参天巨树。
就在他们进入地底研究所的大厅中央，足有数百米的巨树擎天，成千上万的气根翻腾交错着掀开地面，独木成林，翠绿盎然。
灿烂天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微光点点，美不胜收。
郁和光站在树根边缘仰起头，心生震撼。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远古先民以为有神。这绝非人类伟力所能铸就的林奇大观，或许只有神的居所能够解释。
“你刚才说，废都矿脉汇聚的是来自全世界的科学成果，有形的，无形的……人类智慧交锋后在有形世界铸造的最终形态，与科学一并埋葬于地底。”
晏止戈垂眼看他，神情平静：“在这棵树之下，和光，你的猜测或许就是真相。”
郁和光：“这是……什么？”
“你知道卡巴拉生命之树吗？”晏止戈开口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看见对面的表情。
郁和光：0-0
他顿了下：“抱歉，忘了你的……”
“你是在报复我刚才说你文学素养不行？”郁和光冷哼一声，“继续，我听得懂。”
……吧？
他在晏止戈注视下强自镇定，绝不心虚。
“旧地球远古时期，各大陆和文明沟通阻隔，却不约而同在现存的所有文明中，都曾出现过有关神树的描写。”
晏止戈平静：“华夏的昆仑不死树，青铜神树，上帝指引下砍伐做诺亚方舟的乐园巨树，精灵记载中的精灵母树，北欧文明里的世界树，希腊的智慧树……许多文明都认为自己种族生命，来源于神树。”
“末日之后，很多遗民基地中也有神树的传说流传。不提苍山基地，也有信奉物是一棵树的‘神树圣殿’……”
说着说着，晏止戈不经意一抬头。
郁和光：@д@
“…………”
晏止戈沉默一瞬，问：“听不懂？我再说一遍？”
已经睡过去的郁和光：“！什么？啊我在听。”
就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上课睡觉被突然叫起来提问的学生。
晏止戈无声叹了口气，习以为常点头，直接说结论：“或许我们看见的，正是混沌文明伊始的神树。”
智慧文明只有更迭，从未共存。
也许，如果人类在这场末日战争中失败，【混沌】取而代之，千百年之后混沌物会记载它们的历史，在那里会有新的字句记载曾经在文明源头出现的神树。
而到那时
() ，混沌见人，便如人见恐龙。
“如果它已经成型，或许正意味着人类文明在被取代……在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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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身看向他们来时的长廊，郁和光也顺着看去。
追杀他们的藤蔓全在树墙外止步，蜷缩又舒展，却犹豫着不敢靠近巨树华盖的范围，更别提继续攻击他们。
一截树枝不小心从走廊伸进天光里，瞬间火光点燃焚烧成灰。
郁和光眼瞳一缩：“这是……”
“养分。”晏止戈点头，“恐怕研究所里所有尸体，都成为了这棵树的养分。藤蔓攻击我们也是在为母树寻找‘食物’。”
但它们无法踏进树的范围，否则自己也会变成食物。
无差别掠夺，永不知足……郁和光仰头看向遮天蔽日的树冠。
“混沌树，和混沌简直混账得如出一辙。”
郁和光喃喃：“我相信你所说的了。”
两人在巨树周围寻找能彻底杀死它的方法，却忽然听见远处枪声大作，缠绕着研究所的树藤同时兴奋起来。
“你猜是谁？”
“白一芜。”“尤金。”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同时默契转身跑向长廊。
“白一芜死了没关系，但小鸟和维克多也在那。”
两侧实验室飞快在视野里倒退，计划在郁和光心底快速成型：“得把维克多捞回来！”
如果研究所的人真的是混沌神树的养分……一颗树种为什么会选择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郁和光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养分最充足的地方。
地底研究所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智慧。
科尔科南郡，曾经全世界顶级头脑的汇聚地。
“万一这东西吃脑子，维克多死在这岂不是给对手送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