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无底线,但子发却有自己的坚持,若一人连朝夕相处的妻子都可以杀,那这世上还有谁是其不敢杀之人?”乔微为汤震正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子发本就是朝廷之臣,忠于朝廷是为臣本分,不存在间者之说。”
对于这话温珪也没有反驳,只是道:“汤知县这些年也是不易。”一个人有一个人面临困境时的选择,他选择以声望
相抗,那是因为他有声望,如钟隽和汤震两人自然不能走和他一样的路,他不喜欢间者,觉得间者无情无义,可是却不会对这种人敌视,和平共处还是能做到的。
乔微知道温珪这种官员可以说是正人君子惯了,平日里处理事情也多是阳谋居多,对阴谋诡计这种很看不惯,但是乔微却觉得兵者诡道也,朝廷用官就如同将领用兵一样,阴谋阳谋应该并举。
“多谢知州体谅。”汤震赶紧拱手道,他也是有些怕温珪这位老大人,一是之前他为了秦王几次和这位老大人作对,此外就是温珪为人太过刚直,他处事则是颇为圆滑,实在是怕这位有威望的老大人看不惯他。
温珪也不和汤震废话,对着乔微道:“听闻郡主已经想好了如何行事?不如说出来老夫和钟大人也帮着郡主参谋一二?”
“自然,请二位过来就是商议此事。”乔微笑着道。
汤震赶紧去取舆图,铺好后,乔微先是将秦王私养精兵和这五千兵马驻扎的地方告诉了两人。
钟隽有些惭愧,“来到河西后,只顾着调换河西军军吏,却连这五千精兵之事都没有探查出来,实在是无颜再见郡主和陛下。”
“节度使不必自责,老夫在秦地多年都不知道此事,更不用说你刚来不过数月。”温珪听到这五千私兵的事情也还是惊讶的,他也有些惭愧,秦王在他眼皮子底下养了五千私兵,他居然这些年一直没有发现,要是知道了他早就上奏朝廷了,哪里还用的着汤震告诉乔微。
“郡主的计划是?”温珪看待问题还是很全面的,“若是以私养军队之名上表弹劾,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的节度使怕是不会答应。”
“知州说得对,所以要先解决这五千私兵。”乔微冷声道:“钟大人看此处地形,如果让我选我觉得火攻最好,钟大人觉得呢?”
钟隽不愧是带兵打仗多年的人物,一见到兴连山中秦王私兵驻扎的地形,连连点头,“先断其水源,若是其还不投降,那就用火攻,此处都是山林,只需让士兵守住下面的河流,然后再派人用火箭射进这林中,林中大火,这些人定会丢盔卸甲,不战而降。”
比起乔微的大致战略,钟隽给出的方案更为详实,即便是不懂军事的温珪和汤震也觉得此法绝佳,定能取胜。
“节度使觉得此次动兵要多少人马?凉州团练使下的兵马可够?”温珪问道。
“此战用火攻,无需多少人马,只需两千精兵就可。”钟隽善于调兵遣将,很快对温珪报了自己需要的将领,温珪没有拒绝,直接应好。
不过温珪还是有顾虑,“郡主想要逼反冯毅,只怕还是不够,郡主不了解此人,此人粗中有细,只怕此事还不足以让此人铤而走险围攻都护府。”
“若是冯毅私通北狄皇族呢。”乔微道:“在这拿下这五千兵马后,钟大人便放出风去,就说已经掌握了冯毅私通北狄皇族之事,想要进京状告冯毅。无论是贩卖军械,还是毁了秦王的五千私兵,又或者是私通皇族,这对冯毅来说都是死罪。”
“在朝廷这里他是必死无疑,他若是想活定会向秦王求救,可是秦王定会因这五千私兵之事怨恨冯毅,或者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为了让秦王保下他,冯毅只能立下令秦王大喜之功才行。”
“若我是冯毅,定会杀了钟大人。”乔微说道。
“可是杀了钟大人,冯毅如何向朝廷交代?难道朝廷不会问罪冯毅?”温珪不懂乔微的话,觉得这逻辑很不对。
“那就让钟大人的死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一个能够说服朝堂的理由,当然如果能给钟大人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更好了。”乔微说道。
“什么理由?”钟隽也想不通,他们实在是跟不上江都郡主的思路。
“比如钟大人私通北狄,想要引北狄之军进城,被他发现,在两军对峙中,射杀通敌之人。”乔微道:“
又或者是,钟大人被北狄之人所杀,为了验证此事,北狄陈兵城外,河西道告急,他是怀化将军要抗敌在前,朝廷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临阵杀将。”
“北狄岂会同意随意出兵?”温珪皱眉。
“为了和钟大人把生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为了军械铁器,只是一场佯攻,又不会死伤什么人,北狄何乐而不为?”乔微说道,不过是一场作秀的战争,北狄绝对会同意。
“总之钟大人死的理由是各种各样的,毕竟这人都死了,怎么死的还不是由活着的人随便说吗?”乔微笑了,“待到钟大人死后,冯毅凭借击退北狄的战功,再加上秦王的保举和其本身就是节度使留后,便是朝廷也无法阻拦冯毅升任河西道节度使。”
“只要冯毅升任河西道节度使,秦王自然不会再因那五千精兵治罪冯毅,冯毅的危局自然而解。”乔微笑道。
这一番推论下来,就连温珪也不得不承认乔微的计策绝妙,更可怕的是乔微对人心的把握,她似乎能猜进每个人的心思的最深处,能够窥探每个人内心的想法,以此推论,这种敏锐的心思实在非常人所能及。
温珪觉得,若是和江都郡主为敌,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种人未免有些可怖。
“我听闻郡主十岁之龄,就已经能入郗相书房议政,为何当时郡主不早早节制秦王。”温珪不明白,“郡主既然当时都能有汤知县投靠,想来以郡主的才智也有办法干预河西道吧,为何要等到秦王做大到今日?”
乔微听到这话笑了,温珪此人果然不能小觑,她当时却是有办法提醒郗重限制秦王,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这自然有她的理由。
“知州心思敏锐。”乔微笑道:“我若是不放任秦王在秦地做大到今日地位,朝廷又要以何理由削减节度使手中重权?”
温珪这下明白了,“秦王者,郡主削藩之由。”因为秦王谋逆,朝廷可以收拢河西道节度使的权力,而这天下节度使的权力都是一样的,难道只限制河西节度使的权力不成?
接下来就会以节度使拥兵自重无以安朝廷之心为由,将节度使分权随后将权力收归京都,这才是乔微最后的目的。
现在的地方节度使权力确实太大了,但这些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朝廷的政令也明面上服从,可是在地方上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朝廷想要削藩,秦王自己送上门做了这个出头羊。
而这些都不是让温珪最心惊的部分。
“郡主这么早就开始计划此事了吗?”温珪觉得以当时江都郡主的年纪能算计如此之远实在是有些骇人。
“这是先帝的意愿,我只是在秉承先帝期望做事。”乔微道:“知州可能不知,我长于先帝膝前,先帝雄才大略,早有削藩之意,我自小听到大,先帝虽逝,但先帝遗愿江都却要接着替先帝完成。”
她说得是实话,先帝确实有意削藩,只是先帝到底有些仁慈,并不知道选择哪个节度使为饵,先帝走得早,正巧太皇太后和秦王冒了出来,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好事乔微还不成全这二人?她可是最喜欢成全人的好姑娘。
“先帝实为明君,只可惜……”崩逝地太早了,就连温珪也不得不承认先帝在大魏历代君主中都是数得上的雄才大略,比其父高宗要好上太多,若是先帝活得再久一些,说不定大魏又能再出一个盛世。
感叹完先帝后,温珪问道:“郡主觉得何时动手合适?”
乔微看向钟隽,“钟大人觉得呢?”
“宜早不宜迟,最好现在趁着冯毅还没从赐婚的喜悦中缓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钟隽道:“三日后行事,郡主和知州觉得如何?”
乔微和温珪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只是有一点,现在我能实际掌控的军营只有冲角营和锐北营,剩下的三营以冯毅之命是从。”钟隽有些为难,“到时还要对抗北狄之军,
就算我们先捉了冯毅,可这些军吏不听命怎么办?”
说完后乔微将御令拿了出来,“有这个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