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阳只觉得痛彻心扉。
两个人在车里各自沉默了一会。
“我失去他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吴森用力地攥紧了方向盘说,“先前有段时间我快过不下去了,我很想他。我就想不明白,三百发子弹,三万的人,怎么会偏偏打中他呢……就哪怕偏一点,打在腿上,你说是吧。”
陆向阳怔了好一会,他努力地眨了下眼,鼻腔里有什么细微的酸胀冲上了眼睛。
“森哥,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尽力。”陆向阳低声说,“过了就过了吧。”
“你知道吗?”吴森每走一段路就会打开窗换气,汹涌的寒意灌进来,车里的温度急剧下降,在尝到新鲜的味道后他又把窗关上了。那点肃杀万物的冰冷竟然把陆向阳的情绪全都压了回去。
“我决定跟你来,就是你现在还可以拼了命去照顾另外一个人,你还有机会。”吴森说,“我已经没有了,再怎么拼命,再怎么翻山越岭横跨远洋,人都不会起死回生了。”
吴森停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继续说,“小旗对我说,有些事情回不去,每个人难免有遗憾和亏欠,如果想还,那就去还——我每年带着他的琴来一次拉斯维加斯,给他哼点新的歌,陪他说说话,给他看看我过得好不好,这是在还,还我的念想,也还给他的安心。”
陆向阳在这种时候的伶牙俐齿都用不上了,他艰涩地嗯了一声。一抬眼就看见吴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人总有自己要还的东西。”吴森说,“周奚也在还他自己的那份,父母家庭亲情血肉,弥补什么偿还什么……你都插不了手。”
说得也对——他们今天走来的路线是许琴托人打听来的,因缘果报,又有谁说得清呢。
吴森的店里有张拍立得相片的底下抄着一段话: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
看起来像女生的字,娟秀小巧,陆向阳看过一遍就记了下来。
这么推算应该是小旗写的。
“希望。”陆向阳闭上眼,“希望来得及,希望奚哥好好的。”
吴森肯定地说:“他一定好好的。”
暴雪的侵袭似乎有北移的趋势,在肆虐了长达三十小时之后终于有衰减的迹象,其中有段公路确实如许琴所说的被雪封住了,吴森还绕了一段山路,翻山越岭看得陆向阳一阵心惊肉跳。
他此时对速度与激情有种大彻大悟的体会——跟吴森这种滚山地爬雪坡电影特技般的车技一比,顾安只能算是个稳扎稳打的老爷车司机。
陆向阳一路蹭着吴森的网络热点,奈何翻山越岭信号不好,每次收到的时候都已经攒了一大堆消息,打开就是刷屏,除了顾安跟青青不间断在关注他的位置和行程,小花的消息就只是拍过来的一些赶出来的成品图——让陆老板定一下挑几张去发朋友圈。
可能还担心来回传图困难,花花还贴心地写上了编号。
他还没回复完,吴森就把车怼到山里。信号理所当然又丢了,一直晾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直到开出山的时候,陆向阳的手机才又懒洋洋地叮铃了几下。
太特么艰难了。
“嗯?”吴森看了眼导航,“有信号了?”
陆向阳重新捡起来看,在屏幕顶端连续弹出密密麻麻的消息堆里,他一眼看见了其中一个几乎让他心脏停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