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疾驰的摩托是这样的感受。
没有隔绝的玻璃,没有密闭的空间,就这么敞开了肆意放怀,切肤地体验速度和感知,空气新鲜得透心凉,一口气就洗净了肺里憋闷已久的那股污浊。
痛快。
陆向阳的背很结实,他情不自禁搂紧了身前的人。
对方的心跳沉稳又坚实,透着温暖的骨骼和皮肉,清晰有力地传进耳朵里。
皮肉骨血的声音。
他恍惚间,迷迷糊糊就想起来许琴临走前说过的话。
许琴说,从前的错弥补不了,她也不再奢求。她只想把握住眼前的人。
“以前只看见了下海后的荣华富贵,直到我们在国外黑下来的那十年,举目无亲,才知道完整的家有多重要。”许琴在说话的时候,眼里全是绝望的枯槁,“非亲属配型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爸爸已经这个岁数了,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周奚有点震撼,他竟然是家里各种名义上的独苗。
“周奚,我失去一个你,已经无可挽回了。”许琴流着泪说,“我不想再失去相伴一生的丈夫——你先不用着急决定,你就当过去看他一眼,就当我们家人团聚过,好不好?”
许琴大概没考虑过,团聚和家人这种词不太适合他。她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周奚就条件反射地反胃了一下。
也可能是因为手里的咖啡喝凉了。
他们路过了森林咖啡屋,又路过了众生琴行,疾驰下的街景转瞬即逝,吴森的店里还亮着灯,那点光辉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从前他在棉城的街道上走,偌大的城市,他不识一人。
现在不是了——前面有人在给他遮风挡雨。
“你冷不冷?”停红灯的时候陆向阳扭过头,他抬了抬头盔上的挡风玻璃,在玻璃片上呵出一片白雾,“今天温度挺低的,你猫在我后面。”
周奚被“猫”这个稀奇古怪的动词成功逗乐了。
“不冷。”周奚说,“吹不到我。”
“手呢?”陆向阳低头往自己腰上摸,一下就碰到他完全暴露在外面冰凉的指尖,他惊叫了一声,“我靠?你是三岁小孩吗?”
此时的棉城俨然是冬天了,下雨的体感要比天气预告的还低上两度,更何况在周奚的手搭在前面吹了一路。
“你这么冻着不疼啊!你……”陆向阳看了一眼倒计时读秒的红绿灯,他拉着周奚的手一把揣在了自己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放进来,这儿暖和。”
是挺暖和的,这下严严实实都被包住了。
“手上有药味。”周奚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会有人连手指头都要管着。
“没事儿。”陆向阳在前面说,“等咱们从医院出来,全身都是药味。”
说得也没错。
他们一进大门,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就刺得周奚皱了皱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