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晚?”陆向阳怔怔站在原地,他的手脚不听使唤,一股酸劲从鼻腔直接冲上了眼底,“姐!你没事太好了。”
向晚安安静静地对他笑。她穿着明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脚上勾着玛丽珍小高跟,像午后茶会上美丽的法国姑娘。
她一尘不染,仙子一样在眼前发着光。
“你长大了。”陆向晚弯着眉眼对他说,“我总想来看看你。”
陆向晚一直那么好看。小时候每次学校开家长会,向晚来替父母出席,同学们都会投来遮掩不住的羡慕眼光。
“你姐姐太太太美了。”他同桌吸着气说,“向阳,你爸妈一定也长得很厉害。”
同桌的词汇水平比较有限,他不管夸什么,指定用词都是“厉害”。
陆向阳心里是得意的,但听到后面他还是忍不住压了压嘴角:“打住,别提我爸妈。”
从父亲好赌母亲酗酒之后,全靠着陆向晚在担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她带着陆向阳去超市挑东西,教会他怎么用有限的资金买到性价比最高的生活用品,教会他做饭下厨,教他怎么把简单的菜炒出最美好的滋味。
“吃上一顿饭,就是一家人。”向晚说。
原本硝烟四起的家,因为向晚的支撑,仿佛就有了一点希望。
姐姐陆向晚,是他能顽强挣扎生活下去的光。
“过来坐呀。”陆向晚坐在手术台上轻轻晃着腿,对他挥挥手。
“我身上不干净。”陆向阳想过去抱她,可身上带着血污,他苦笑了一下,“好多血,不知道是谁的。”
陆向晚若有所思收回手,她低低地说:“是我的。”
“……你说什么?”
陆向阳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间记起来了。
几年前的一个雨夜,他抱着陆向晚一路冲进手术室,向晚说不出话了,她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簌簌地安静流着,和着冰冷的雨水,从脖子胸口一路淌下来,沾了他满手满身。
那一天黄昏,一辆超载的大货车由于重压下的刹车失灵,把人行横道上的陆向晚卷进了车底。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路上积了水,救护车开着鸣笛堵在了中央大道上,陆向阳放学的时候经过路口,挤过围观的人群,才看见了车轮前露出的那一角眼熟的明黄色连衣裙,和掉落在一边的玛丽珍小高跟。
雨下成了血的颜色。
不像眼前的陆向晚,干净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
“不、不可能。你还在这。”陆向阳喘着气朝前迈了一步,“你还在这,你还好好的,我过来接你回家。”
陆向晚看着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轻得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我要走了。”
“姐!姐你别走。”陆向阳的眼泪唰地落下来,“我一个人过得不好。”
手术室里没有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有股味道很淡,是甜橙和柠檬混合的清新香气。
“我很想你。”他哭得像许多年前那个需要姐姐陪着走夜路的小男孩,“你走了,就没有人可以听我说话了。我店里出了事,我遇到了麻烦,我还好像有了在乎的人,我生怕自己变成异类,过得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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