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统领!”
房中所有人同时站直身体,恭敬地站起身来。
全身是血,眼睛已经被血色完全覆盖的乌鸦忍不住用力睁大眼,想要看清这位久闻大名却素未谋面的鸾仪卫统领的一举一动。
风曲越众上前,来到乌鸦面前,面具挡住了他的容貌和表情,平静冷淡丝毫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鸿光是谁?”
顷刻间乌鸦全身一震,带动固定他的四条精钢铁链哗哗作响。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采莲司暗探还能有动作,一时间齐刷刷朝前方踏出一步,警惕地盯着这个满身淋漓鲜血的人。
“鸿光是谁?”
风曲把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甚至没有尝试从乌鸦沾血的脸上辨认情绪,而是迅速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银签小街东边第六户院子,里面住了一个年轻寡妇,带了一双垂髫儿女。”
乌鸦脸色刷的灰败下来,即使满脸都是血,仍然能从他的颤抖中看出极度恐慌的情绪。
“基本可以判定,‘狡狐’死于采莲司内部灭口,你猜如果采莲司知道,你潜伏在大晋京城,还不忘娶亲生子,他们会不会把你的妻儿一起灭口呢?”
说到这里,风曲终于正眼看向乌鸦:“你说,采莲司会不会相信你的妻儿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说!”乌鸦颤抖道,“我说,只要你们能救芸娘和孩子,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肯说!”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遍身是伤,激动地摇撼着木架,铁链哗哗作响,更多的血从全身上下流下,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原本装出来的假面烟消云散,声音带出了哭腔:“我原来说谎了,我现在什么都说!你们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很好。”风曲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最好真诚一点,不要继续和我们吞吞吐吐——毕竟,你自己不想活了,你的妻儿应该还想活,如果你说一句假话,你的妻儿就会失去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三个人,你有十二次说谎的机会,十二次机会用完了,他们还有三颗脑袋。”
风曲甚至还朝他颔首,是个非常温和有礼的姿态:“就这样,虎狼尚有怜子之心,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走。”
风曲走出刑房,来到天光之下,玄部的人来来往往,在看到风曲时总是立刻停下来行礼,风曲也回以端正的致意。
他一路走出玄部的院门,雪醅正在院门口等着他。
“郡主醒了。”
雪醅言简意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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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厚重的帐幔掀起又落下,殿宇深处宽大的龙床上,湘平郡主双手交叠倚靠在床头,朝走来的风曲和雪醅投以目光。
“讲。”她朝风曲一点头,甚至没有多说半个字。
风曲察言观色的态度堪称登峰造极,当即一五一十将元月初一夜至今日上午种种事宜倒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雪醅意图违背明湘意图,私自调动神卫军右军的事也没有加以隐瞒。
雪醅站在原地,温柔端静地垂着头,没有露出任何试图为自己辩解的意图。
“也就是说,衡思只让你们沿着已有的线索继续追查,并没有插手具体事务?”
“是。”风曲应声。
明湘沉默片刻,道:“一如既往即可。”
风曲应下,又道:“郡主,这几日郡主府附近并无异常。”
他句话的意思,就是采莲司暂时没有发出第二次试探了。
明湘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的表情微带思索,然而语气却不如何惊讶。片刻之后,她微微笑了起来:“罢了,虽说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不过还是再盯一段时间吧。”
对于明湘的判断,风曲认同地点了点头:“微臣也作此想,采莲司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再冒险联系——如果他们不聪明的话,那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勋了。”
明湘笑而不语。
元月初一夜里,明湘杀了安平侯世子梁善。为了替她善后,桓悦默许禁卫放出风声,言明安平侯世子刺驾,湘平郡主救驾受伤。这固然为明湘抹去了绝大部分麻烦,但同时也起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十二月二十五,采莲司将第一封试探的信送到了明湘手里,短短几日之后,湘平郡主救驾受伤的消息传出。
换做任何一个有基本警惕心的暗探,都会将这场救驾当作湘平郡主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目的就是为了借助救驾之功进一步加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借此坦白一切。
这种情况下,再派出人前去进行第二次试探,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不如送死痛快——毕竟鸾仪卫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有很多。
采莲司埋在大晋京城的暗探,就像一团线,只要找到一个线头,立刻能将整团线扯出来。而这根不起眼的线头,最起初只是定国公世子一行人苍茫山纵马,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采莲司暗探谨慎经营多年,只因为一次过分匆忙的灭口,或许还掺杂了一点影射天家的想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三名睡莲落网。这对于采莲司来说,是极其重大的打击。
明湘将自己代入采莲司暗探首领的角色,短期内绝对不会再采取任何行动。
她陷入了思索之中。
采莲司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却找不到动用的机会,他们会情急之下直接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或许会,但有了衡思为她的身份背书,这一招效果其实并不大。顶多只是明湘遭受一些质疑,而后自然有办法洗清。因此她并不害怕采莲司这样做,相反,采莲司捏着这个把柄,然而并不动用,才会让她如鲠在喉。
“采风使。”明湘对雪醅说。
雪醅立刻意会到了明湘的意图:“微臣会督促各地采风使加大打探消息的力度。”
明湘点点头。